小楼月圆

（九）

第十种 生抽 咸
瞳在遛狗，遛温留。
沈夜看着直乐，这一人一狗多少天前还是动过刀子对峙的冤家，怎么就相安无事了？
瞳瞥了一眼瘟瘟的温留:“被李元踹的。”
温留被李元踹了以后气势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每天夹着尾巴在校园里晃，谁都不亲近。清和难得逮到他一次，装了半食盆的鸭脖送上去，温留嗅了嗅，哼哼了两声趴下了，一口没动。清和以为他生病了，或者是被李元踹伤了，送到宠物医院看了又说没事，正一头雾水地牵他回来时碰到了饭后百步走的瞳。瞳背着手盯着温留的眼睛看了看，温留嗷呜一声扑他身上了。
“总而言之，你收拾过他，整个学校他就服你，这回他被外人打了，觉得学校里的渣渣们没有能保护他的除了你。”
沈夜分析了一番一拍手:“哦！原来他连清和都看不上啊！”
温留吐出舌头抖了抖。
“你徒弟呢？”沈夜跟着瞳走回宿舍楼，腾出手来开门。
瞳看沈夜抱着一纸袋子的面包，伸手很自然地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十二啊，奋战毕业论文，两天没见到人影了。”
沈夜推开门，扑面而来方便面袋:“我徒弟也是，仨星期没出过屋了。”
“等他博士生毕业了，怎么安排？”
“出国。”
“哦。”瞳讳莫如深地点点头，心说他可未必答应。
谢衣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敲敲电脑打下了一行字，反复看了看又删了，然后大字型躺在了书堆上:“苍天啊……”
沈夜推开门:“吃饭！别写了！”
另一边，夏夷则埋头喝粥，清和给他夹好了小菜看着他吃，时不时替他撩一撩头发，撩得夏夷则粥都快喝不下去了。
“师尊你正常点……”
“没办法，我忽然对你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夏夷则从粥碗里抬起头:“您要是再不让我好好吃顿饭，我就让您体验一把得而复失的痛楚。”
“外国的教授不会给你做鸭脖吃的！！”

论文完，答辩完，算算日子竟是盛夏已过，领回温留时尚且深秋，时间真是经不起花费，清和撕下今日的日历，下一张上画了个大红圈。
“夷则要过生日了啊。”
烛龙学校统一安排的毕业生拍照就在这两天，夏夷则从大考过后的虚脱里爬起来，对着镜子扯扯脸皮，整个人都泛着仿佛身体被掏空的虚气。
洗了把脸略微整理了一下，夏夷则终于从连日里的疲惫中找出一点精神，踏出了屋门去倒垃圾，一开门被一个飘过去的人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谢衣。
“谢前辈。”
谢衣昏昏然转过头:“怎么了？”
“你东西掉了。”
谢衣一咧嘴，一口白牙:“那是我的头。”
“啊——”
夏夷则从床上坐起来，清和在昏暗的台灯照射下翻过一页书，眼镜片闪过两道光:“睡不着看恐怖片催眠，现世报了吧。”
夏夷则揉头发:“精神衰弱了没办法。”
“为师有个法子，”清和摊开手上的书给夏夷则看，“这是谢衣和他老师沈夜合编的，《古代偃术与现代机械技术相融合的可能性与发展前景》。”
夏夷则就着清和的手看了两行，昏睡了。
“唉，”清和叹息着又翻过一页，“你是睡着了，为师怎么越看越精神呢？”
再回到另一边，谢衣被沈夜拎着衣领从书堆里薅出来:“还看！都毕业了还看！你见过考完高考还做模拟题的吗？”
谢衣挣扎着抱住楼梯柱:“我觉得我的论文里有一处有误！”
“明天再说！不会死人！”

夏夷则的生日，和毕业照的拍摄，不巧正在一天。乐无异乐疯了，找了自己一个专业摄影的朋友，端着蛋糕等着夏夷则拍完毕业照就糊他一脸然后一行人拍出一本青春写真集来。
清和在这天起了个大早，没下楼锻炼，在厨房里煮东西，等到夏夷则起床了，清和已经把煮好的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两个白水煮鸡蛋。
清和用指尖一点，一个鸡蛋“咕噜噜”滚到夏夷则手边:“转一下。”
夏夷则两指掐着鸡蛋的小头，轻轻一拧，鸡蛋像陀螺一样旋转了两圈。
“咕噜咕噜运，一年好运气。”
这是清和的父母教他的，多年前，清和第一次给夏夷则过生日时，又把这个教给了他。
夏夷则扒净了鸡蛋皮，露出一个圆润白皙的水煮蛋来:“师尊先请。”
清和咬了一口鸡蛋，觉得水润光滑很像夏夷则，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徒弟下巴上挂着胡茬。
“……夷则，为师给你刮刮胡子吧。”
刮胡子是个技术活，清和捏着剃须刀在夏夷则喉咙上方晃来晃去，晃得夏夷则心惊胆战。
“师尊……要不我自己来……”
“你不会，没有经验。”
夏夷则咽了口唾沫，闭上眼睛大有慷慨赴死之意。
清和找准了位置，一刀刮下。
刀刃切断毛发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突出，意外的有种催人入睡的安心感，夏夷则挣扎了几下，终于跌进了回笼觉的怀抱。
“这孩子。”清和察觉到他的状态，手下顿了顿，随后放慢了力道和速度，继续轻柔地刮了下去，直到这张俊俏的脸变得和水煮蛋一样光滑。
而睡梦中的夏夷则，也做了一个水煮蛋一样，温暖柔软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