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你知道卤鸭脖有多少种香料配法吗？”
“哈？”

第一种 草果八角桂皮 甜辣
烛龙大学新学期的返校日终于不可避免地到来了，拖着度过漫长假期的懒散身体和一大箱行李的乐无异决定在寝室里窝一天调调生物钟顺便发掘新外卖做一学期的口粮。
“绝味鸭脖？”
“嗯，对啊。”
室友把崭新的外卖单拍在桌面上。
“老规矩，谁最后来谁请吃饭。”
乐无异翻翻自己的钱包，“那好吧，点便宜的啊！”

草果，八克，八角，八克，桂皮，八克，老抽，八克，耗油，八克。
下锅，煮八分钟，起锅，下鸭脖，煮八分钟，捞出来，打电话给夷则。
清和准确地安排自己小半天的作息，一分一秒都不差，就好像他这个人其实是一个精美绝伦的钟表，内部细致外部精致，认真严谨按部就班。
夏夷则一路从学校西大门骑到东大门的太华学院，带起一车尾巴灰堪堪在清和要煮下一锅鸭脖前赶到了他的办公室。
“师尊。”
“尝尝。”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师徒两人打招呼的方式被一只只鸭脖子篡改了。夏夷则已经习惯了叼着鸭脖子替他老师处理文件，而清和似乎也习惯了一边煮鸭脖一边写材料。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这么快就能接受新设定。
“你能不能让夷则把鸭脖子吃完再干活？”
“太华学院讲究争分夺秒。”
“我不是心疼你的文件粘上油啊，我是心疼夷则就没好好坐下来吃过一次东西！”
“有研究表示胃和大脑一同工作时会促进血液循环。”
“……你能不能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养生节目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们系的事了？”
和清和对掐这位在太华学院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葛山君副教授，纵观整个烛龙大学，也只有清和能让他偶尔炸毛，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掐得特别有美感。
葛山君第数不清多少次被清和噎了以后决定转移目标到夏夷则身上，奈何夏夷则被他老师教得太机敏，远远看见他就一口叼住一个鸭脖抱着一摞文件跑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让葛山君追不上。葛山君看着夏夷则明明是不紧不慢但就是追不上的步伐深觉人老了啊，就是跟不上溜。
“所以我说，和我一起养生吧。”
“我给你举报江宁公安在线说你传播养生谣言你信不信？”

夏夷则叼着一个鸭脖又拎了一餐盒回宿舍，一出门，漫天仙气。
“师尊，下雾了。”夏夷则退回楼道里取车。
“路上小心点，慢点骑车。”清和把那一餐盒鸭脖放到他的车兜里，按了按车座确定轮胎安好，帮着夏夷则把车推了出去。
“我看我还是推着走吧……”夏夷则凭空摸了摸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霾，推着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大雾深处。
清和在他身后看了片刻，转身回屋:“第二锅该好了……”
突然而至的雾霾让烛龙大学平平稳稳的生活节奏加快了一些，大家都躲进了房间准备偷得浮生半日闲。有人闲自然有人忙，被室友轰出来取餐的乐无异自认倒霉地蹲守在宿舍楼门口，随手捡了块石子画方格，颇有地主家傻儿子的姿态。
“你……”夏夷则远远走来看到坐在台阶上的乐无异，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你是……乐无异吗？”
“是是是！绝味鸭脖是吗？可算等到了来来给你钱。”乐无异隔着厚厚雾霾只看到了来人车兜里的塑料餐盒，塞钱过去取餐回来转身上楼一气呵成。
“juewei鸭脖……”夏夷则看着自己手里的钱，再看看空荡荡的车兜，“的确，是juewei鸭脖。”

烛龙大学的新学期，就在这浓白如牛奶一般的雾霾天理，开始了。

后来，乐无异坐在清和办公室里没命地啃鸭脖时，深深觉得雾霾何其害人，环境污染的治理工作刻不容缓，此为后话。

拎着餐盒上楼的乐无异终于抽空想了想送餐的人，虽然隔着雾霾但也能感觉到应当是个身子挺拔的年轻人，听声音清冷悦耳相必容貌也不俗，嗯不错，是阿阮妹妹喜欢的类型。乐无异感慨一句，如今物价飞涨食堂难吃，为了生存多少青春年少好儿郎拉下脸来做了外卖小哥，可悲可叹。
不过绝味鸭脖作为一个全国连锁的大品牌待遇应该还不错。乐无异这么想着拿出了一个鸭脖叼在嘴里……
“呸！什么味儿啊？”

“夷则，为师觉得……这一锅鸭脖的香料不太好，要不你先别吃了吧。”
“……哦。”

新学期开学典礼很快就到了，清和作为太华学院领导人必须正装出席，夏夷则一大早就飞车赶来帮他老师打理外型。
“西装呢？”
“什么西装？”
“就是我在米兰给你定制的那套。”
“好像……被山君借走了？”
夏夷则看着老师干瞪眼，弯腰打开了自己带来的盒子。
“我就知道你看不住衣服，还好我技高一筹，我的，你先穿。”
清和接过西装在穿衣镜前比了比，“其实我觉得道袍也……”
“听话！”
夏夷则在清和的衣柜里翻翻捡捡找到了他在巴黎给清和买的领带，果不其然和其他领带绑在了一起拗出了一个十分艺术的形状。
“师尊，你能不能不要和谢博士一样把糊里糊涂当成不拘小节好吗？”
“夷则，你一句话黑了两个人。”
“这不是重点。”夏夷则打开熨斗，刺刺拉拉冒着白气，看上去很有威慑力。
清和闭了口自己穿衣服，夏夷则的身形和他相仿穿上后一样的英挺，站在穿衣镜前只觉得镜中人似乎有些年轻人的派头。
夏夷则这边熨好了领带，拿着它走到清和面前:“低头。”清和低着头方便他打领带，忽然又开始怀念过去:“为师回想起你刚刚入队时每天清晨我为你打红领巾……”
“我的红领巾都是板正的。”夏夷则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打好领带，穿好西装，再梳齐头发，夏夷则找到清和的平镜为他戴好，师徒俩站在穿衣镜前欣赏了一会儿。
“师尊英武不减当年。”
“到底是老了。”清和揉了一揉眼角的细纹。
“你让褶子精沈教授怎么活？”
“他自己徒弟气的怪我咯？”
远在会场布置的流月学院带头人沈夜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