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二十六)

二十六

 

静王得到斥候回报,萧景琰已到达大营二十里外,不等谋士进言,静王已然亲自骑马出营相接,摆明了是要给萧景琰国士的待遇。

二十里外有条河,不宽,上架着一座木桥,年久失修有些摇摇欲坠,不堪行车走马,静王大军过此河时是直接蹚水过来的,静王自然不会让他如此重视的鹿王也蹚水过河,令兵丁带着木板绳索,打算提前架上一座木桥,一行人马扛着木板绳索来到河岸前时,萧景琰已经在对岸静候多时了,静王令兵士速修浮桥,自己踏上朽桥向对岸走去,行至一半,那边萧景琰将马拴在树下自己也上了这桥,迎着他走过来,神情恭肃,昔日好友温情不再,两王相会倒像是战前叫阵。

走到相隔几步远的距离时,两人同时停下,未等静王开口,萧景琰就先拔出了自己的剑,但未曾举起,只是握在手中斜指水面,森森剑光倒映在晚冬清冷河水中,说不出谁更让人心惊胆寒。

 

“你用‘长生’邀我,是想告诉我你知晓我的身份,而且毫不在意。”

 

“是。”

 

“你出营相接,修桥铺路,是想摆出你的国士之礼,以示你一视同仁的用人策略。”

 

“是。”

 

“那么你想要的,应该不是我一个人。”

 

“古来征战,凡人若能得神妖相助则事半功倍,胜券在握。”

 

“你要鹿苑山?”

 

朽桥不知被哪边的力道踩得“吱嘎”一响,眼见自己的主公暴露在危险之下,静王的人马很难保持平静,渐渐向木桥靠拢,萧景琰抬起剑尖,指向对面喝道:“尔等退下!”

萧景琰虽不如凡人帝王一般有顺昌逆亡的威压,但到底是一方之主,一声断喝中不可避免地带着九五之尊的气势,众人当真被他震住了脚步,静王微转过身,示意自己的人仍旧退回原地,再转过来时剑锋已经贴到了颈边。

 

“承蒙静王厚爱,数年来以礼相待,只是静王的人情只买在我萧景琰一个人的身上,鹿苑山众绝无那个义务为你的争斗牺牲性命。”

“我是他们的王,但我没有权利要他们为我去死。”

 

静王垂下眼睛看着萧景琰握剑的手,那双手在无数个日夜里执着刻刀于灯下修刻石印时,谁会想到有朝一日它也会持擎宝剑,为其主而战。

 

“妖与人,终究是不一样。”

“是我贪心了。”

 

 

梅长苏稳坐军帐之中,耳听外面路过的兵士议论今日一早来的那个青年是何等的大胆,居然当着众多谋臣将士的面把剑驾到了静王的脖子上。梅长苏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坐在一旁的飞流手里的半根糖葫芦夺了过来,飞流刚要发作,梅长苏又给他塞了回去:“别吃了,牙都坏了。你出门去,找我上次让你给他送信那个眼睛圆圆的哥哥,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飞流攥着半根糖葫芦,撅着嘴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掀开布帘出去了,梅长苏的声音在身后传过来,被他甩在了布帘后面,全当没听见。

 

“那半根给他!你别再吃了!”

 

萧景琰没想到静王居然真的不再纠结鹿苑山一事,与他回营的一路上只谈了战事情况和多年未见的思念之情,话余之处还说起了蔺晨的山水,萧景琰与蔺晨分别的这些时日,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听到静王谈起,禁不住有些忧心,一念未断,眼前被人塞了半根糖葫芦。

 

“苏哥哥。”飞流眼看着自己的糖葫芦被萧景琰接过去了,心疼得不住呲牙,但梅长苏的嘱托还是要转达,只能一边盯着糖葫芦,一边告诉萧景琰赶紧过去。

梅长苏曾告诉萧景琰,飞流尚且是只小狐狸时赶上他渡雷劫,飞流不知危险,只看见自己的苏哥哥被雷劈得昏厥,一时心急跑到了他身边,最后一道天雷就打在了他身上,按道理以他的道行本该当场魂飞魄散,不想飞流非但没什么大碍,还比梅长苏先一步醒了过来,抱着现了原型的梅长苏冲回琅琊阁直往蔺晨屋里塞。事后蔺老阁主为飞流诊治,发现这孩子体内构造奇特,灵气又清纯,竟天生有一颗灵丹,后来他自己又修炼了一颗,这道天雷便劈散了他自己修炼的,留下了天生那一颗道行高深的,这才保下他一条性命。然而到底是天道劫数,即便只是入门的雷劫也不容小觑,飞流遭此一难徒留道行而被打坏了神志,说话做事喜怒哀乐便如七岁稚童,没有常理。

萧景琰听飞流只说了一句“苏哥哥”,猜出来梅长苏也在军中,静王回营后就告了辞,说有军机要务,眼下并不在他身边,萧景琰来去自由,便跟着飞流一路走到梅长苏的军帐门前,还未掀帘进去,飞流快他一步夺走了糖葫芦,萧景琰手中一空,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时,不过几息的功夫,飞流已经跑没了影。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撩起布帘,矮身进去,梅长苏正收功平气。

 

“好久不修炼了,人都惫懒了。”

 

“是狐狸。”

 

“大家都不是人,争什么争。”

 

梅长苏请萧景琰坐下,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找出半盒被飞流藏起来的点心:“飞流这孩子,不知道跟谁学的,有什么好吃的吃不了就藏起来。”

萧景琰揭开面前茶盅上的杯盖,一阵梅香扑鼻而来:“行军打仗,你怎么如此奢侈。”

“这不能怪我,”梅长苏捡了块点心填在口中,顺手将盒子递给萧景琰,萧景琰仔细挑选了一番,没找到想吃的,随便拿了一个出来咬在口中蜜香四溢,就听梅长苏辩道,“我这里的吃穿用度都是静王给的,他不拘,我也犯不上省钱。”

 

“这个好吃,还有吗?”

 

“你完了,你吃了飞流最喜欢吃的蜜心花饼,那是最后一个。”

 

“……啧。”

 

 

苍云山第一任供奉内廷的道长,究竟是怎么死的。

 

云中子在御花园的月心小楼里烹雪煮茶,撒两瓣梅花入水,片刻间花香满园。太虚拿着蒲扇蹲在地上对着烹水的炉子一阵猛扇,闻到花香时不住地赞叹道:“师父在哪里采的梅花,香味如此浓郁。”

云中子手执一枚白子,点入棋盘中,道:“不是梅花香,是我施了术法,说来这术法也不难,是你师叔祖独创的,有个名字叫花枝俏。”

 

“没看出来师叔祖还是个知情识趣的。”

 

云中子又点入一枚黑子,围死了白子最后一口气。

 

“你哪里见过他。”

“不过你也说对了,他确实不同于凡俗,用蔺晨的话讲,是个妙人。”

 

蔺晨偶尔会在月夜独自饮酒时想起陈玉璞。

陈玉璞是苍云山第三代掌门年纪最小的师弟,道号清远,取清闲远居之意,颇有些道家始祖老庄风范,最不喜规矩琐事,尊卑辈分,身为清字辈长老,对待云字辈乃至太字辈的后代都温和有礼,解答他们修炼上的问题时也丝毫不因他年少结丹的天赋而盛气凌人。

凡人修仙者,结丹时的容貌保持终生,所以清远看起来总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爱穿宽大的道袍,下摆扎在腰里,赤足在苍云山的溪水河流中奔跑,背上一个竹筐总是装着一些不知道他哪里采来的灵芝仙草,被人问起就说是给掌门师兄滋补身体的。

 

“他每日要管理整个门派大小事宜,如此辛苦,自然要好好调养。”

 

蔺晨第一次见到清远时,他正在苍云山的回头崖边弹琴,弹的是渔樵问答,拨剌之音不急不躁,滚拂若清清流水。

一曲终了,琴弦断,清远抬起头,看见蔺晨,也看见了蔺晨身边的师兄,他笑着说,一定是有知音了。

蔺晨那时候并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还是他师兄。

蔺晨在苍云山的辈分高得可怕,看哪个道士都是像是看孩子,但那些人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即便是在孩子的年纪也早就失了质朴天性,倒是清远,无论多少岁都不改稚子心性,看见喜欢的,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喜欢的,也不留面子。

 

皇上问他,喜欢西宫的梅花吗?

 

听说他走那天,他的师兄在房闭门里喝了整整一天的酒,第二天就闭关了。直到清远的死讯从京城传来,他师兄闭关期未满,生生撞开石壁,一口恶气随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从宫里捧回来的道冠袍服。

宫里的人说清远道长自尽后尸身随风散去,半点不留,只剩下一套衣冠了。

他为他刻墓,刻上的是陈玉璞,他说苍云山对不起清远,他的魂魄就放归红尘吧。

自此,这位清远道长再无人提起,就这么散入了漫漫尘世。

 

蔺晨盘腿坐在月心小楼的屋檐上,怀中抱着一只踏雪三花狸猫,他喂它一口葫芦里的酒,撒手一放,狸猫爪踏祥云,隐入夜风之中。

云中子从二楼外廊那里探出头来,对着蔺晨道:“夜深霜重,赶紧下来,装什么鬼怪。”

 

“景琰回来了。”

“是吗,看来没人能脱身事外。”

 

蔺晨勾着飞檐倒挂在云中子面前,伸指一点他眉心红痣:“少在那里装深沉,我问你,让你备的法器都备好了吗?”

云中子抬手拨开他,皱了皱眉:“你和鹿王也这么没正形吗?”

 

“我和景琰平辈相交,而你不过是我的晚辈。”

 

云中子拂袖回房,怒声远远传来:“老不正经。”

 

那只狸猫不知从哪里跑了回来,踩在蔺晨面前的栏杆上来回踱着步子讨赏,蔺晨摸了摸它的头,低声道:“先告诉我,之后再给你酒喝。”狸猫雀跃一声,蹦到蔺晨头顶上,趴下来不知在他耳边叨念了什么,蔺晨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

狸猫说完了消息,蔺晨从腰间解下葫芦扔给它,狸猫四爪捧着葫芦躺在地上喝酒,半醉半醒间听到那边的蛇妖对着远方叹道。

 

“如此局势,当真不该把你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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