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范】黄泉面馆（五）
范老板：我也是吃公家饭的。
这一餐的画风和以往不太一样，我自己写着都感觉不太对咳咳……嘛，等到他们回了北京，就正常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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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餐 元宝蜡烛
九叔是个热情好客的茅山道士，胡八一硬撑着吃完了一碗糯米饭以后瘫在太师椅上动不了，九叔就吩咐阿冠今晚搬到阿豪那里去睡，把他的房间让给胡八一和王胖子，也省的他们出去找旅馆。
正收拾碗碟的阿冠听到师父让他搬到阿豪那里，顿时就苦了脸色，嘟嘟囔囔地抱怨：“跟他睡我会睡不好的。”
王胖子好奇，小声问他：“他也半夜起来吃鬼饭？”
阿冠撇撇嘴：“他更厉害，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女鬼来找他，吵得人睡不着。”
王胖子挠挠头：“你确定不是他对象？”
“什么？”
“就是女朋友啦。”
阿冠拼命摇了摇头：“肯定不是，师父收了好几个了。”
红旗下长大接受过贫下中农再教育和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思想熏陶过的王胖子第一次对这个唯物世界产生了怀疑，就算是在牛心山那座古墓里，面对能走能动力大无穷的大粽子，王胖子都没怀疑过科学。
胡八一哼着小曲跟着九叔往外走，路过王胖子的时候瞪了他一眼，佯怒道：“还不快干活！手泡水池子里褪毛呐！”
王胖子从满脑袋的女鬼里抽出来，抬手就往胡八一脸上弹水：“你还使唤上我了！你怎么不干活！”
胡八一用大拇指指指已经迈出大门的九叔：“我跟着九叔去溜溜弯儿。”
“德行！”
先前说过，九叔人缘不错。胡八一跟着九叔走过来，一路上遇到的人基本都会跟老爷子打个招呼，有人还顺带着问候了胡八一，胡八一听不懂，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糊弄过去，也不晓得那人受用了没有。
就这么打着招呼到了公园里，九叔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支着自己的拐杖对着面前的参天大树发呆。胡八一看九叔坐的长椅还有位置，也蹭了过去坐着，也学着他对着大树发呆。
看不出什么品种，不过有些年头了，大树长得笔直，树干粗壮，看个头要有二三十米，仰着头往上看能看见树枝间还挂着果实，个个有拳头那么大，这是在地面看，到了近前只怕还要更大些。
“这是人头柚。”
九叔忽然开了口，把仰脖子看树的胡八一吓了一跳。
“人头柚三十年一开花三十年一结果，结出来的果子像人的脑袋那么大，树底下一定要埋至少八具尸体才能供养它长到这么高。”
“柚子树能长这么高？”
“所以它是人头柚，普通的柚子树长不了它的高度自然也没有它的能力。”
“什么能力？”
“用它的柚子叶可以给人开天眼。”九叔并起两根手指在自己的眉毛下方眼皮上方用力擦了一下，“就这么开。”
胡八一摸摸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寒而栗。
“等你回去的时候带两片叶子就能看到面馆里的鬼了。”
“面馆里的……什么？”
九叔朗声大笑，轻抚自己的胡须重复了一遍：“鬼。”
鬼厨子是个职业，就像黑白无常一样，是阴差。
自古以来，人的性命都是很容易被夺走的，一把刀，一场火，甚至是连续几天的饥饿。每逢乱世，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这些饿死的鬼临死都吃不上一口饱饭，比之上刑场的犯人都不如，那些人好歹还有一碗断头饭。因此他们怨气很大，总是会附到路过的八字轻的生人身上，然后狼吞虎咽地把能吃的东西都塞到嘴里，这个被附体的生人到最后不是被撑死就是被阴气寒死，等到他死了，饿死鬼就可以把他当替身留下，自己去转世投胎，而这冤死鬼就会去找下一个替身，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人间因为恶鬼索命逐渐失去了原有的秩序，于是十殿阎罗商议好除了加派鬼差和无常抓捕这些孤魂野鬼，还要在人间设立鬼厨子一职，来引诱饿鬼聚集，好叫鬼差一网打尽。
鬼厨子虽然是个阴官，但也不是谁都能当的，首先，鬼厨子必须是男人，还要是三十多岁就横死的男人，因为这个年纪的男人阳气重，太小阳气未满，太老阳气已泄，病死的没什么气，委屈死的又没胆子，只有横死且死后甚至有一段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的魂魄最为合适。
除了横死，这个人生前还要是个光明磊落的好人，恶人阴差都管不住，软弱的根本管不了饿鬼。
最后，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点，他要会做饭。不用做得多好吃，太好吃了会让饿鬼留恋人间，当然也不能太难吃。
满足这些条件被挑选出来的鬼厨子会在一个特定的地方待三十年到一百年不等。鬼饭馆白天消失晚上开门，点白蜡煮鬼饭静候鬼上门，鬼厨子像个人间的店老板一样迎进饿鬼冤魂，再一一为他们盛上一碗掺了孟婆汤的饭，然后站在柜台后面静静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直到鬼差到来。
“算你倒霉喔，你很早以前就吃过鬼做的东西，又下过墓，赶上那天清明刚过你还淋了雨，阳气都被封住了，他把你当成了鬼，请你吃了有孟婆汤的面条，第二天你自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鬼厨子的饭就像鬼的鸦片膏，必须让他们吃了还想吃，这才能引住那些鬼魂不让他们逃走好送进阴曹地府。”
九叔说着说着就开始咳嗽，一个劲儿锤自己胸口，胡八一要帮他拍背，九叔摆摆手：“我一口气说了太多不该说的，是我的报应。”
“可是九叔，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九叔抬起头，睿智的眼睛闪过得意的光：“我年轻的时候专门给下面印冥币纸钱，他们送过我一本鬼厨子的记事本子，让我以后看见这些饭馆就绕着走，你一说黄泉面馆我就想起来了。”
九叔拍拍腿，站起身，踱到柚子树前面抚摸树干：“黄泉面馆的老板是个死时只有三十岁的常德孩子，被炸弹炸死的。”
胡八一浑身一抖：“炸死的？”
店老板围着他的白围裙，擦着手弯下腰问他，可还对胃口？
那个人，不，那个鬼，那么漂亮的眼睛和手，总是带着很浅的笑，坐在对面看着自己吃，好像那饭也进了他的口。
竟是炸死的。
胡八一觉得全身被火烧一般焦灼，用手拍了两下四周只有咸涩夏夜晚风。
“人各有命。”九叔叹了一口气，“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第一次吃鬼食是在什么时候了吧？”
胡八一奇怪，回答他：“清明左右。”
“不，还要早。”
胡八一封锁在心底的一个关于那段恐怖记忆的匣子突然被打开，阴魂冲出来狠狠撞击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浑身打颤。①
“那真的是一段很久远，很久远的事了……”
胡八一耷拉着脑袋跟在九叔后面回到小院时，阿冠和王胖子已经把晚饭收拾完了，正在堂屋里比试拳脚。
王胖子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跟着胡八一和人打架时练出来的，没什么好看的样子但是很实用，可到了阿冠手底下总是没过几招就被擒住了手腕发不出力。王胖子一身缺点，但有一个难能可贵的精神，那就是敢于认输，绝不打肿脸充本来就是的胖子。见自己打不过人家，王胖子干脆奉茶拜师，要阿冠把他的功夫教他几招，回去以后也不怕有人跟他抢卖卡带的地盘了。阿冠难得有人捧他，有些飘飘然，拍着胸口说要不是师父要他学法术可能他就去电影厂当龙虎武师了！
九叔走进堂屋咳嗽一声把阿冠从天上拽下来，阿冠看见他师父就像耗子见了猫，立刻怂得低下了头，垂手站着恭恭敬敬问好：“师父。”
九叔从他身边走过去，在交椅上坐下来随手托起桌子上的茶碗看了一眼阿冠：“当武行很累的，你受得了吗？还是老老实实画你的符，练你的本事。去，给师父倒杯茶。”
阿冠低着头走过去接了茶碗，磨磨蹭蹭进了后厨。胡八一在九叔手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道：“您也没必要这么打击他，他还是个孩子呢。”
九叔摇摇头：“不小了，过了年正好满二十，就我们茅山术法来说，阳气开始灌充，三十岁前充盈，假如他现在不好好把握机会，过几年阳气少了，再想学就要事倍功半了。”
“我年纪大了，急着把手艺传下去，不然等我死了，这一门就彻底断了，虽然说信的人是越来越少，但到底还是有些用处对不对？”
王胖子插嘴道：“那您那个叫阿豪的徒弟呢？怎么不教他？”
九叔扯开嘴笑得很苦涩：“他啊，他不惹麻烦我就万幸了。”
胡八一在上今晚第三趟茅厕。
糯米吃多了不消化，胡八一彻彻底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便，秘。
王胖子被他折腾得睡不好觉，索性陪着他在茅厕外面靠着墙打哈欠，一边有的没的跟胡八一扯闲篇。胡八一正集中精力和糯米告别，前几句还回应王胖子，后面就完全无视了他。王胖子自顾自把东到大金牙，西到老孙头一条街的八卦都扯了一遍，等到没话说了，就又开始打哈欠。
哈欠要打得饱满舒畅一步到位，嘴要长大眼睛要眯最后还要有泪水挤出来这才算是完美的哈欠。
王胖子这么想着张开了嘴，然后生生卡在了那里。
他看到一个人从院子外面翻墙进来，抱着一堆东西跑到了前院，划亮了火柴在烧些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王胖子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到了近前就听那人低声道：“别来找我了别来了啊！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你要什么就用我给你烧的钱买吧别来找我了！”说着又在火堆里撒了一把金灿灿的东西，看着也是纸做的，遇火就着。
“还有金元宝，也给你，别来了啊！”
王胖子伸手拍那人的肩：“你……”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那人惨叫着塞嘴里一根白蜡烛，蜡烛一直顶到喉底，噎得王胖子翻着白眼往后倒，那边胡八一听到动静提着裤子出来了，看见王胖子往地上倒赶紧扶住，喝问那人：“你是谁！”
那人捂着脸：“我这是做了什么错怎么男鬼都来找我了……”
二楼的窗户被人推开，九叔和阿冠一人从一个窗口探出头来，异口同声对楼下喊道：“阿豪！你又发什么疯！”
寂静的香港街道上，范川揣着手慢悠悠走过路边的火堆，忽然蹲下身子，从一个火堆里摸出一件物什来，轻轻抖了抖上面的灰，那东西在他手里越变越完整，是一本彩色封皮的书。
“官能小说，风流女鬼爱上……我？”
①《鬼吹灯》原著梗，胡八一在牛心山插队的时候曾经被进过牛心山里疑似萧太后的墓，吃了那里的食物，后来都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