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二十一)

二十一

 

静王府别院的栗子糕做得很好,下酒的乳鸽炖得入味,秋葵煮的羹汤自有蔬菜的清爽,至于酒觞在哪,谁还有那个心思管它。

 

萧景琰咬着一块栗子糕,低头研究酒盏的花纹图案,想若是能记下来回去描在哪块石头上,就能给蔺晨刻个闲章玩玩。

酒觞慢悠悠卡在萧景琰面前时,他正在记下图案的左半边,手指随着纹路舒展而动,栗子糕跟着转了几下,飞出一点碎末来,静王抚掉脸上的糖霜,拍了一下萧景琰的肩头:“萧先生,您该作诗了。”

 

“做什么?”

 

萧景琰从曲折回环的纹路里抽出思绪来,一时不能应对,静王轻咳一声,站起身对众人道:“这位萧先生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正是京城中千金难得求一印的治印大师,今日能请来他也是本王的福分,但萧先生不善作诗,本王提议,萧先生的诗都由本王代作,至于先生。”静王提起酒壶为他倒满一盏,“喝酒就好。”

萧景琰被他这一番剖白弄得不明所以,但人家好心好意替自己解了围,虽然不知道这围是不是他故意安排的,也要好好感谢,咽下一句“我跟你很熟吗”的疑问,萧景琰举起酒盏:“多谢。”

静王的眼睛里有萧景琰看不懂的属于凡人帝王血脉所独有的深意。

 

“客气。”

 

一场集会下来,酒觞在萧景琰面前停了一十八次,静王作诗十六首,终于是江郎才尽,最后两首罚酒抵过。

萧景琰的酒盏就没空过。

面前的酒壶被他喝个干净,桂花酒入口柔甜,量多上头,眼看天色将晚,有人以箸击碗高歌,即唱即作,声音绵绵穿透入耳,听得萧景琰越发昏昏欲睡,耳畔杂声减少,神思混沌后,萧景琰撑着坐了一会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到宾客散去,夜半三更,仆役打扫流觞阁时叫醒他,萧景琰发觉自己身上披着谁的衣服,掀下来翻看,衣料上品绣工出众,仆役说,这是静王的。

萧景琰拿着衣服昏昏沉沉走出流觞阁,阁外临水栏杆旁站着一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正是静王。

静王笑模样地看着他:“先生醒了?”

 

“失礼了,竟在集会上醉了过去。”

 

“是本王考虑不周,怠慢了。”

 

萧景琰向前一步,和他站在一处,好奇地观察这位八王爷清秀的眉眼,忍不住问出自己想了整整一个集会的疑问:“王爷认得我?”

 

“有过半面之缘。”

 

“何时?”

 

“那日大雨,我策马过街。”

 

萧景琰想起来,右手握成拳一锤掌心:“原来如此,只是当日我只记得了汗血宝马。”

 

“是吗。”静王转过头去负手而立,“那原是先帝的心爱之物,我承袭王位那年赐给了我,年纪大了,也跑不了多快了。”

 

“比起青壮的驽马凡品,仍是上乘。”

 

“天生注定它是宝马,就已经比其他高出许多,有些资本是普通人争不来的。”静王云里雾里说了一句话,侧头问萧景琰:“先生可知,我为什么要先生刻‘福寿绵长’?”

萧景琰摇摇头。

 

静王道:“长生。”

 

 

蔺晨午后歇了一觉起来,寥寥无趣,捧着一包糕点坐在闲斋门口看街景。

城外民不聊生,城里祥和太平。不知哪家的两个孩子举着小木头剑在打架玩,打着打着就真的打了起来,一个用木头戳了另一个的心窝,那个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揪着另一个的脚腕不肯撒手。

蔺晨看着有趣,就着这场闹剧吃了两块糕点。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成这样了你还看热闹?”

蔺晨站起身,拍拍下摆兜住的糕点渣子,向孩子走去。

 

“我刚刚明明是在思考对策。”

 

两个孩子的战争发展到了白热化阶段,大有今天不把一个打出鼻血不罢休的架势,冷不防来了一个人举着包糕点蹲在他俩旁边,抬高了手问:“你们谁先松手,这包糕点就给谁。”

站着的那个收回木剑刚要伸手,不想躺着的那位狠狠拉了他脚腕一下,孩子失去平衡摔到在地,眼睁睁看着刚才被他欺负的人抢走了在他眼里本该属于他的糕点。

当然,不干了。

那个哭起来,动静不比刚才的小。

那声音又说了,让你劝个架,怎么还越劝越厉害了。

“嘿!”蔺晨站起来,对着远处高声道:“这还是我的错了?我怎么知道他俩越吵越凶了?”

那声音没了动静,蔺晨袖着手等地上的那个哭得没力气了声小了,变戏法一般从袖筒里拿出另一包未动的糕点递给他。

 

“这包是你的。”

 

抢到半包糕点的孩子不乐意了:“怎么他的比我多?”

蔺晨摊开手:“谁叫你心急了?你要是等一会儿,这包满的不就是你的了吗?”

那孩子气鼓鼓地红着脸,蔺晨云淡风轻地摸了一下他的头,道:“有时候争先也不一定是好事。”

 

“现在,告诉我为什么打架。”

 

在两个孩子夹杂着哭腔和抽鼻涕的叙述中,蔺晨断断续续听明白了原委,戳人心窝那个是衙门捕头的儿子,抓脚腕子的是衙门捕快的儿子,没什么品级的芝麻小官,但总差那么一点点不是同位,小孩子自然不懂这其中的规矩,只是听父母说起大约知道我爹官儿大,你爹比我爹低,同理你也比我低。

于是两个孩子模拟打仗玩儿的时候说好了谁先戳到另一个人的要害就算赢,捕快的儿子先得了手,捕头的儿子不肯认,抬手打人还推人,反手一剑正中心窝。

蔺晨把捕头儿子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夺下来:“你就没听说过死人不能还手的规矩?”

孩子见糕点被夺了气得鼻子一使劲喷出去两条鼻涕,用袖子一擦一甩,奋力辩驳:“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蔺晨又摸出来一条手帕按着孩子的脸擦了一通,隐约觉得这活干起来格外顺手,似乎是给谁也这么浑儿画地擦过。

 

“你先犯规了就是你的错!罚你不许吃糕点。”

 

捕头儿子看着自己的糕点,气得一哼一哼的,捕快儿子想我吃一半他也吃一半,没吃亏,遂开心地嘲笑起来,捕头儿子推他一把,捕快儿子怒而反击,眼看着又要打起来,忽然两人中间被人塞进了一根糖葫芦,顺着糖葫芦看过去,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病弱的书生,书生身后跟着一个少年,抱着一垛糖葫芦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书生手里拿着的两根看起来好像是那一垛里最大最圆的糖葫芦。

书生弯下腰,柔声道:“一人一个,这回不打架了吧?”

小孩子吗,从某个方面来说最好哄,两人接过糖葫芦,欢欢喜喜地道了谢,把打架的事忘在了脑后,勾肩搭背地走了,远远的还能听见他们争着对方那个大一点,要换着吃。

蔺晨抖了抖脏了的手帕,好奇地看着梅长苏:“你说你怎么每次都能把这种最棘手的事解决掉?”

梅长苏面色冷淡:“分赃不均是大忌。蔺主编出过这么多期周刊还不明白吗?”

蔺晨那个气,抱怨道:“现在知道教训我了,刚才你一句一句地传音入耳怎么不来亲自动手分赃啊?”

 

“只是想看看你能力罢了,没想到这么差。”

 

 

蔺晨像给云中子收拾地方一样随随便便给梅长苏收拾出来了一个坐的地方,梅长苏忙着哄因为拿了他两串糖葫芦而生闷气的飞流,没工夫吐槽这满地狼藉,蔺晨捡起一块被萧景琰用刻刀抠挖得乱七八糟的石料,不出意外在上面看到了他沾着自己作画用的胭脂随手画的涂鸦,轮廓能看出是他那双鹿玉佩,可惜画得太难看,有些四不像。

那头梅长苏还在跟飞流强调一垛糖葫芦比两串最好的要实惠得多你小子差不多就得了别得寸进尺啊的道理,蔺晨掂着那块石头走过去,就手从飞流抱着的草垛子上拔下一根糖葫芦咬了一口,飞流大叫着指着蔺晨:“他!”

 

“蔺晨!”梅长苏从蔺晨手里夺过被他咬了一口的糖葫芦,重新插回到草垛上,“你能不捣乱吗?”

蔺晨拍拍飞流的肩膀,飞流一抖躲开他,背着脸生气,蔺晨拽住他的发尾:“你苏哥哥都快拿出他当年的臭脾气了你还招惹他,小心晚上没饭吃。”

飞流听了,委屈地转过身,低着头跟梅长苏认错,蔺晨把手里的石头扔到他怀里道:“我替你苏哥哥原谅你了,拿去玩吧。”

飞流不比一般孩子,开心了就开心,绝不会受上一秒的情绪影响,他抬头看梅长苏,梅长苏点点头同意了,他便捧着石头跑远了。

蔺晨倒了一杯茶,请梅长苏坐下来,看着飞流的背影,颇为感慨:“飞流也是个孩子,刚才的也是孩子,这孩子和孩子之间怎么就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梅长苏抿了一口蔺晨泡的白桃乌龙,摇摇头:“飞流都小五百了,哪里还是孩子,再说刚才那俩也没比他复杂到哪去,毕竟也只有孩子会把上下级的观念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是不是?而且也只有他们会用武力解决……”

梅长苏顿住了,蔺晨问他怎么了,梅长苏咳嗽一声。

 

“想起母亲说鹿苑有个皇子,凡事能打架绝不动嘴。”

 

“如此爽快的性格,我喜欢。”

 

“就怕你打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就打不过。”蔺晨站起来轰人走,“去去去,我要做饭了。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梅长苏放下茶盏:“有事。”

 

 

萧景琰在别院住了一晚,第二天起来吸了几口山林之间的清新空气,在厢房外的空院上舒展了一下筋骨,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正是静王。

静王今天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袍子,脚下踏着皮靴,手臂绑着缚腕,腰后斜跨宝剑,看起来像个武人。萧景琰实在奇怪,为什么静王人只有一个,但若穿了什么不一样的衣服,气质也就随之转变了,就如同换了一个人。

静王走到他身边,道:“趁着天气好,我准备去山里打打猎,萧先生要不要一起?”

萧景琰连连摇头:“不了。”

 

“也好,我差人送先生回去。”

 

车马很快备下了,萧景琰和静王的猎队一同走出了别院,在靠近猎场的岔路口分道扬镳。萧景琰探出头去,路两旁的景色一如往常,只是心态难比刚来时轻松。

 

静王问他,如何长生。
萧景琰摇头说不知。
静王便又说,鹿王怎会不知?

 

话题结束在这里,萧景琰恍惚间以为是自己醉梦未醒,跌跌撞撞跑回房去,身后是静王落寞地看着池中影月,一触即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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