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十三)

十三

 

书斋自带的院落里有一口井,打上来的水清冽甘甜,酿酒最为合适,蔺晨买了酒曲和糯米回来酿了两三坛埋在地下,说是来年中秋前后开坛正好。

萧景琰抓了一把蒸好的糯米饭,嗅了嗅,味香甜,想也没想就吃了一口,看到牛童子发馋,也塞给了他一把,牛童子咬一口直说好吃。一大一小坐在厨房啃起了糯米团子,好在蔺晨发现得早,轰了两人出去,不然这糯米酒今年算是酿不成了。

萧景琰坐在天井里的小石桌旁看着蔺晨把那三坛酒封好埋在院里桂花树下,碧青色的小坛子被土盖了个结实,蔺晨拍了拍土堆,扫去浮土,就一点都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埋过东西。

这是为了防小偷,蔺晨是这么说的。

可藏得实在隐蔽,转天蔺晨自己也不记得埋在哪里了,只好把树根周围的土都翻了个遍,坛子露出来时,三个小罐子可怜巴巴地倒在一起。蔺晨把它们扶起来重新埋好,站起来擦了擦汗四处寻摸可以当做记号的东西,一回头,萧景琰递给了他一根桂花枝。

埋酒的地方树了一根绑着红绸的桂花枝,风一吹,红绸子飘飘荡荡,蔺晨在心里嘀咕,好像变得更显眼了。

 

萧景琰有择床的毛病。

以前他觉不出,以为不过是好失眠,晚上拽着蔺晨出去逛,走累了回来也就睡着了。现在有了固定的住处,不好再到处走动,萧景琰早早上了床,闭着眼睛躺了半刻,窗外的月光照得他发冷,索性站起来裹着衣服下了楼。

天井里早就坐了一个人。

早春时节晚上虽然冷,但还不至于裹棉被,那人却裹着锦裘不说,似乎嫌不够一般端了个手炉,另一只手拨弄着石桌上的一摊豆子,轻声细数。

 

“一对两对三对……”

 

“你……”

 

那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是个清秀的面孔,不知怎么看上去还带了点狐狸的媚,那人冲他笑了笑,似乎很是随和,只是看不分明他的五官,一团模糊地在那张清秀的脸孔上铺陈开,让人生疑。萧景琰揉揉眼睛,想要看清些,夜风忽然大作,萧景琰被风吹得连连后退,等他终于站稳了脚跟,石桌旁已经没有人了,就连方才放在桌子上的豆子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萧景琰摸了摸脖子,尽是寒粒。萧景琰拢了拢外衫,回房把头埋在被褥里,不多时就睡了,梦里也在犯嘀咕,真真假假分不清,明天起来便以为做了场奇奇怪怪的梦。

 

对面的一扇窗户亮了一点幽幽的狐火,碧绿碧绿的。

 

“老狐狸精!你来干什么!大半夜的你想吓死我啊!把你那玩意儿掐了!”

 

“我给你送钱来的呀,你不要?那我走了,去给飞流买几件好衣裳。”

 

“哎等等!钱留下,你走吧。”

 

“死没良心的!我大老远来给你送钱,你就这态度!”

 

“我能有什么态度,你要是睡得好好的被人一指头戳醒醒过来戳你的人手指上还燃着绿色的火苗你能有什么态度!……把那玩意儿掐了!仔细让景琰看见。”

 

“景琰就是对面住的那个吧。”

 

“你看见了?你没招惹他吧?梅长苏我告诉你人家是正经人家出来的清白孩子,把你那狐狸尾巴藏好了!”

 

梅长苏把一大包银钱砸在蔺晨脸上,推开窗子跃了出去,踩着云头在窗外站了一会儿,看蔺晨揉着脸站起来要追他,重重关上窗扇浮云而走。

蔺晨推开窗户,空中只剩下一小撮狐毛荡悠悠飘落下来,蔺晨接住看了看,乐出了声:“哟,老狐狸到了换毛期了。”

蔺晨袖着手看天上老大老大的一个月亮,想到江左盟千狐洞那个自然形成的映月湖,每到这时节总要被大大小小的狐毛填满,就是他们盟主也躲不过掉毛的一劫,不由得再一次感叹,还是蛇好啊,也就蜕蜕皮。

萧景琰梦见一条白色的巨大蟒蛇在自己面前盘来盘去,讨好地把蛇头凑近了自己的手边,只是那蛇实在太大了,蛇头有他半身那么高,萧景琰惊骇至极,抬手狠狠揍了巨蟒一拳,巨蟒竟口吐人言,痛声骂道:“萧景琰!你发什么癔症!”

 

天光正好,萧景琰在一片融融春日里醒来,眼前是蔺晨乌青乌青的一个眼圈。

 

书斋修整了两三日,从里到外古色古香,就差一块牌子,最好是隶书写就,笔锋平缓不失风骨,有韵有味,才能引来数不清的酸秀才蜂拥而至。

 

这还是蔺晨说的。

 

蔺晨对着纸张苦苦思索了两日,萧景琰就坐在他旁边糊东西,也不知道糊的什么,看上去还很认真。牛童子的新衣服做好了,他自己也舍不得穿,洗干净了晾在院子。这天傍晚他坐在石桌旁对着被风吹着飘起来的衣服发呆,萧景琰轻轻拍了拍他,递给他一根月白色的发带。

 

“你今年有十三了?”

 

“是,我属牛,先生忘了?”

 

“过不了两年就要束发了,来,我给你扎上。”

 

牛童子平时只梳两个小揪,一走路就晃,帮着蔺晨搬东西的时候头上的小揪左摇右晃看得蔺晨手痒,总是忍不住捏一捏,两人为此事一直吵到了萧景琰面前,萧景琰看看怒气冲冲的牛童子和好整以暇的蔺晨,瞪了大的一眼,把小的拉到身边告诉他,只要束发了就不怕了。

蔺晨捏一捏牛童子的发揪笑道,还有两年呢,我先捏个够。

 

萧景琰取过梳子仔仔细细把牛童子的头发理顺了,用发带替他扎好,扶着孩子的肩让他看铜镜里精神的影子,告诉他道,从今天起,你十五了。

原来是蔺晨打算书斋正式开张后就送牛童子上苍云山,萧景琰怕他年纪小受欺负,两人商量了一回,把牛童子的年龄增了两岁,人虽然还小,心思总该长大些。

牛童子摸摸发带,点点头。萧景琰掖过他耳边碎发,思绪发散,想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实在想不清,依稀记得那时父亲尚未成仙,兄长也还在,漫山遍野都是鹿,困了就在草地上睡一觉,饿醒了睁开眼睛就能啃,高兴了能打滚,难过了有母亲,倒真是轻松自在。

门外忽然传来蔺晨的喊声,童年记忆被打了个粉碎,桂花树吐出嫩黄花苞,又是一春。      

 

“出来!上匾了!”

 

闲斋。

 

萧景琰仰头看了一会儿,问蔺晨,什么意思。蔺晨让他站在大门那里,扶好门扇,蔺晨一指他。

 

你是一根木头,站在门里,是为“闲”。

 

萧景琰脸色一沉,伸手进怀里掏些什么。蔺晨护着自己刚消了淤青的眼睛躲他,萧景琰拿出一把扇子戳到他脸前。

 

“我不打你。”

 

蔺晨打开扇子,扇面上大书一字——“贫”。

 

蔺晨摇摇扇子,很结实,看来萧景琰前几天就是忙着弄这个。

 

这一局平手,谁也没吃亏。

 

萧景琰背着手站在他身边打量“闲斋”的匾额,叹道,“人闲桂花落。”

蔺晨翻来覆去地看扇面:“等到院子里的桂花落了还能酿桂花酒。……这印章是你刻的?”

他指的是扇面上钤的一个名章,刻着“萧景琰”三个字,刀工坚实字体古朴,耐人寻味。

萧景琰摇头:“别人刻的,一直随身带着。”

 

鹿苑曾经有个几千岁的老石精。

石头这种东西不像生灵,天生就带着灵性,他们修炼要耗费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修出灵性后才可修仙,因此他们也比平常精怪多了一份坚韧。老石精在自己的漫漫修仙路上找了个打发时间的乐趣,随手拿些小石块磨平了刻着玩,时间一长练出了一手好刀工。萧景琰幼时常常待在他身边看他刻东西,大些后老石精便开始教他篆刻,从磨石头开始。萧景琰学东西快又坐得住,没过多久就能刻出像模像样的石章来。有天他刻好了一方石章拿去给老石精看,老石精坐在洞口长吁短叹,看见他来,换了个脸色笑眯眯地给了他一个布袋,萧景琰打开一看是老石精为自己刻的名章,赶紧取出来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老石精摸摸他的头,告诉他明天就不要来这里了。萧景琰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听话,道了谢后就回了家,当晚才从母亲那里得知老石精渡天劫被劈得四分五裂。这石章是他送给萧景琰诀别的礼物。

故人一去,石章变得格外沉重,萧景琰把它贴身带着,从不曾忘记。

但这毕竟是鹿苑山上的事,蔺晨一个凡人怎么好知道。

把那名章递给蔺晨前萧景琰想了好久要伪造它的来历,但是看那人好像一点要问的意思都没有,松了口气端着茶碗喝茶,就听蔺晨道。

 

“既然你会治印,那我们就又多了一项赚钱的业务,以后我画春……”

 

牛童子警觉地抬头:“画什么?”

萧景琰狠狠踩了蔺晨一脚,蔺晨忍着痛对牛童子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春天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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