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十)


 

次日清晨起来,蔺晨在大堂买了两个包子一碗米粥,又买了一碗店家极力推荐的鱼茸蛋羹,托着一应吃食到楼上敲开萧景琰房门时,那人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坐在临窗的桌子前对着窗外景色发呆。蔺晨把吃的放好,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左不过一株老柳树,两三个燕子窝,昨夜的雨水未干,空气里朦胧湿气,把该锐利的东西化柔了不少。

蔺晨拍拍他,萧景琰大梦初醒,嗅觉先一切调动起来,一眼看到鱼茸蛋羹。

“这个是你的。”

蔺晨把蛋羹包子递到他面前,自己搬了椅子坐在对面舀了一勺滚烫的米粥。

“这个是我的,快吃吧,凉了。”

 

蔺晨也不管米粥烫不烫口,风风火火地就着包子灌进肚,那边萧景琰才咬下小半个,蛋羹动都没动。

蔺晨想他这吃饭快的毛病一定是在琅琊山上和飞流抢吃食时练就的,和礼数无关,于是心安理得地看着萧景琰一小口一小口吸那包子的汤汁。

“喂。”蔺晨终于忍不住叫他,“累不累?”

萧景琰抬头,手里的包子犹抱琵琶半遮面,馅料将露未露,看得蔺晨十分着急。

“吃饭就要大口大口的吃,像你那种吃法要吃到何年何月去啊?”

蔺晨端过蛋羹,取了汤匙把平整微黄的羹面搅得七零八落,热气散出,香味扑鼻。

 

“先生可有去处?”

 

“没。”

 

“先生可有想去之处?”

 

“没。”

 

“既如此,不如就此告别,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我们后……”

 

“得得得,你去哪我也去哪就是了。”

 

萧景琰翻了翻银钱袋:“就怕今后要委屈先生节衣缩食了。”

听到这话本要迈步回房的蔺晨袖子一甩凑了回来:“你只管吃好你的,至于我,不用担心。”

萧景琰抬眼看他,满是不相信。

蔺晨摇摇扇子:“山人自有妙计。”

萧景琰收拾好东西下楼买马,他此次想去的地方是京城,反正鹿生漫漫,天下之大,都去看看。

蔺晨独自在房中收拾他那些画完没画完的大作,厚厚一沓,塞在包袱里又怕褶皱了,扯开乾坤袖一股脑塞了进去,待到袖子恢复平整,蔺晨清清爽爽只有一把折扇随身,迈步下楼。

“马买了吗?”

萧景琰攥着两根马缰,左腿被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抱得死紧。

“先生……”

“瞧瞧你那一脸无助的样子……嘿嘿嘿!谁家的小孩儿!别人大腿是你随便抱的吗!”

蔺晨走到近前,从那孩子被泥水染得乌漆麻黑的脸蛋上看出一点依稀可辨的五官:“呦,昨天那个?”

孩子抱得更紧,侧脸在萧景琰腿上蹭出一个黑泥印来:“两位先生是良善之人,若不嫌弃请收下小子,小子愿为你们当牛做马!”

萧景琰被他蹭得站不住,犹疑不定道:“你是那个吃了包子的……”

“正是正是!恩公还认得我?”

萧景琰摇头:“蔺先生不说我想不起来。”

“嗨呀,”蔺晨从萧景琰手里接过马缰,揽他肩膀:“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健忘,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忘得一干二净?”

萧景琰抖肩卸力躲过他的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谁更健忘一些。

蔺晨缩回手,捻捻指尖,蹲下身对那孩子道:“跟着我们走可以,只是不能保证让你顿顿吃包子,你可愿意?”

那孩子一听,大喜过望,叩头便拜:“愿意愿意,就是吃糠咽菜,小子也愿意。”

萧景琰扶他起来:“蔺先生说山人自有妙计,想必是饿不到你我的,不必担心。”

蔺晨听这话不对,赶紧开口:“我那妙计是保我自己衣食住行,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一连带了三个人?”

萧景琰没回他,拉着孩子提衣摆跨门槛,高声唤来小二:“准备热水,让这孩子洗个澡。”

蔺晨袖着手,看萧景琰一去不回头没有要理他的意思,摇摇头向后院走:“我莫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店家,拉磨的驴有没有?卖我一头。”

 

天色近午,三人打点妥当,蔺晨买了些干粮带着路上吃,萧景琰灌好了水囊,二人跨马出城,后面跟着头尥蹶子的小黑驴,驮着那孩子一走一哼唧。

行至官道上,蔺晨忍不住问萧景琰:“你此去京城,是投亲访友?”

 

“无亲无友。”

 

“升官发财?”

 

“不缺。”

 

“总不能是上京赶考吧。”

 

萧景琰转头,在马背上身姿挺得笔直好似出征的将军:“只是去看看,听说京畿重地很是繁华,萧某向往已久,先生又是为何要去?”

 

“哎呀。”蔺晨觉得背上发痒,用扇子敲打了几下,磕得舒服了抖一抖肩,散了整个背脊的长发也跟着抖了抖。蔺晨不喜拘束,衣袍也多半宽敞,在琅琊山上时不管山风如何把他这一头长发吹得满面皆是都要披着,缀个发箍已是极限,梅长苏常说他,披头散发,像个疯子。

只是这背影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只怕会误以为是个二八佳人,心悦往之。

 

“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还要什么理由。”

 

身后传来那孩子的声音:“恩公,我又饿了。”

蔺晨从干粮口袋里摸出一个面饼扔给他:“真是麻烦,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能吃,你属牛的吧?”

那孩子啃着面饼面饼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是乙丑年生人。”

 “既如此,”萧景琰道,“你就叫牛童子吧。”

牛童子嘴里塞着最后一口面饼,呜呜呜地道谢:“多谢恩公赐名。”              

蔺晨道:“属牛的人都有一股子倔脾气。”

 

“不属牛的人也一样。”

 

“什么?”

 

萧景琰抖抖缰绳:“天色将晚,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这一岔就被打了过去。

 

三人到达下一处城镇之时正赶上城门要关,总算是在天黑前进了城,不至露宿荒郊。

只是这城里也和金陵一般,流民遍地,商户依旧生意不景气,苦苦支撑。

蔺晨带着牛童子定好客栈后,萧景琰说要一个人走走,蔺晨把牛童子留在房中嘱他不要出门,几步赶上萧景琰,两人并肩走在街坊之中,本该是早春景色,只觉满目萧条。

 

“当今圣上崇道,喜炼制丹药,又嗜战不休。”蔺晨袖着手,摸着宽大的乾坤袖下那柄短剑,玉制剑柄触手温凉,短剑的杀戮暴怒之气被它一一镇压,在这早春的夜里摸上去冰凉刺骨,使人清醒。

“万事皆好,唯恐无度。”萧景琰踢走脚边一个碎石,想起鹿苑歌舞升平的清闲日子来,人都说妖孽是逆天而行不正之道,但眼下这民不聊生的世道里,百姓人不人鬼不鬼,比之畜生还不如,倒不知谁更幸运些。

“我看你年纪还小,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哦,除了那天你坐地上不肯起来。”

 

“你先坐的。”

 

“你先。”

 

“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

 

蔺晨折扇一打:“看你郁闷,逗你取乐。”

萧景琰一口气没出去,憋得发笑:“你说我年轻,我只怕比你大了……”

 

“大了什么?”

 

“几……几百天!”

 

蔺晨背着手围着萧景琰转圈:“让我看看,你这黄嘴丫子的惨绿少年哪里比我大?”

萧景琰看他眼神不对,抬手推开他:“看什么!”

 

“你说你这人,跟别人之乎者也咬文嚼字的,怎么到了我这里满口大白话?”

 

“不然?”

 

“你应该说,放肆!先生请自重!”

 

萧景琰就手在他后脑敲了个爆栗,撇下他转身向客栈走去。

蔺晨在他身后揉头,快步追上问道:“萧老爷子,心情好些了吗?”

萧景琰“啪”地站定,蔺晨脚步未收,一把撞上,只感觉这人背脊消瘦,骨头倒很硬。

只怕是个死心眼。

 

 

牛童子在床上呼呼大睡,两人回来也没惊动他。他家里遭灾,随父母逃难至金陵,双亲染上疾疫客死他乡,留下他一个孤寡伶仃,莫说是温床软枕,就是饱饭都没吃过几顿。这客栈的床在那两人看来实在比不得家里的舒服,在他看来却是仙境一般,晚饭过后也等不得他俩,抱着枕头睡得昏天黑地。

“你说这孩子,本来是要伺候咱俩,我们还没睡,他倒睡得香。”

萧景琰撵蔺晨回屋:“罢了罢了,今晚他先跟我睡,明日再说。”

蔺晨出门之前递给萧景琰一个草蚂蚱:“方才看到了买来玩的,你玩也行,他玩也行。”

萧景琰推他出去重重关门,蔺晨揉了揉撞疼的背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屋。

 

“本子还要画,到了京城可就要开卖了。死线将至,灵感全无,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萧景琰移油灯到床边,把那草蚂蚱放在灯下细细观瞧。

“什么东西。”

旁边牛童子翻了个身,睡梦里叫了一声娘,萧景琰隐约听见静妃唤他,心头一阵酸楚,赶紧吹熄了灯合衣躺下。

一时月色皎洁,映入屋中如同白昼,萧景琰睡不着,盯着窗棂胡思乱想,迷糊睡去后就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好在都是些琐事,不至惊醒,倒也觉得疲累,第二天起来很是乏力,连包子都吃不出味道,看牛童子盯着他险些要馋出口水,就把那一碟早饭塞给了他。蔺晨用筷子敲敲他面前茶盏:“你也太宠他了些。”

萧景琰还没从梦中缓过神来,只愣愣地点了个头,忽然感到半张的嘴里被谁塞了半个包子,抬头看,蔺晨咬着那半个对他晃晃手。

“醒了吗?醒了就快吃,还要及早上路呢。”

 

“蔺先生,我梦到你用我做模子画了幅画。”

 

“什么画?”

 

“春宫。”

 

蔺晨喷了一桌的米粥,惹得牛童子直呼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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