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4）

乐无异这个时候不太想看见夏夷则，毕竟作为他的定国公，乐无异的俸禄几乎是年年被扣，或是因为炸了偃甲房，或是因为在西域的老哥求赞助。

夏夷则自己在院里的石桌上坐了，“啪”地甩开折扇，看着别别扭扭的乐无异，笑问道：“听说……流月城回来了？”

 

明楼坐在流月城藏书阁里翻阅典籍。

流月城的文字与下界不同，与远古时仓颉所造古文字也不同，完全是这么多年流月城自行发展极具地方特色的民族文字。

因为流月城信奉神农，而神农所留给他们的神迹也只有一株矩木，遂流月城以叶为图腾，衣饰纹路上都喜欢画叶子，连文字都是一撇一捺叶子形状。

好在有沈夜从旁指导，明楼靠着自己超神的大脑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把流月城文字学了个七七八八。

 

前文说过，流月城的书不多，所以明楼能看到的有价值的史料文献也就是流月城志。

从流月城初年，烈山部人为助大神炼造补天五色石自请入流月城，补天结束后，大神们陷入沉寂期，众神末日时伏羲担心五色石的消息走漏，用结界将流月城封死，千百年来，烈山部人就在这一隅之地繁衍生息，人口越来越少。

明楼学习经济的时候，老师曾告诉他们，如果一个地方自我封闭，无论他有多么宽广，终会有近亲繁殖的那一天。

明楼盯着身边的沈夜看：“冒昧的问一下……你父亲和你母亲……”

 

“都死了，我母亲是病重，他，是被我杀了。”

 

明楼选择沉默。

大家都是父母双亡，还是不要刺激的好。

 

沈曦有个兔子抱枕，很大，大到和她一边高。

她抱不住的时候就拽着兔子耳朵到处拖，流月城现在可不像当年一般收拾得窗明几净，砸了一通又修了一回，地上都是尘土，沈曦的兔子蹭过去，白兔子变成了灰兔子。

明诚这两天看着十二跳舞，自己也没什么事干，就坐在自制的小马夹上观察来来往往的烈山部人，正巧看到沈曦，也看到了她的兔子。

“曦小姐，你的兔子脏了。”

 

沈曦不认识明诚，尽管她们已经相处了半年多。

明诚毫不介意，因为沈曦连她哥都不认得。

记忆三天一清零，沈曦记忆里的沈夜永远是少年时那个还算开朗的陪着她爬神农神像的小男孩。

永远都不会是这个一身黑色祭司法袍神情严肃的大祭司。

而且他现在还长得那么像父亲。

沈曦害怕沈夜，从噩梦里哭醒过来，看到哥哥坐在床头，再哭一通。

但沈曦不怕明诚。

从她第一次见到明诚开始，她就格外亲近他，明诚也很奇怪，明楼分析，可能是因为他年纪轻，有小孩缘。

毕竟当年梁仲春的儿子苗苗是心甘情愿让他抱让他牵，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是个陌生的人。

说到这里明楼还有些嫉妒，因为沈夜的缘故，沈曦也有些怕他。

 

沈曦扯着兔子向明诚走过来，明诚伸手：“来，我帮你洗洗。”

沈曦歪着头，觉得这个眼睛圆圆的哥哥很好看。

“好哇。”

 

晚上，明诚端着一个小盆，盆里是雨水，放着一只大兔子，坐在床边搓搓搓。

明楼靠在床头，好奇地看那兔子：“小曦的？”

 

“真大，该有一米二那么长了。”

 

“听说是沈夜给她做的。”

 

明诚想了一下沈大祭司手持针线的样子。

 

“噗嗤。”

 

很快，大祭祀来临。

沈夜主祭，诸事皆毕后，他退下去，预备祭祀的舞蹈。

然后再出场的就是十二了。

上古先民的舞蹈动作大多粗犷豪放，祭祀一类又诡异神秘，毕竟是围着火堆跳舞，没那么多太要求肢体协调的东西，好学得很。

十二跳了一番，下面的臣民都低着头，谁都不知道主舞换了人。

等到最后一个动作来临，十二拧身转头，瞳拍了两下掌，喝道：“抬头！”

众人下意识地齐齐抬头，正看到十二摘下面具，露出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睛。

十二把面具向人群中一撇，飞了个吻。

有小姑娘倒抽气的声音传来。

 

广场外面的高台上，明楼背着手看着，问明诚：“你教他的？”

 

“我觉得挺帅的。”

 

“行吧，大不了让瞳骂一顿。”

 

听说大祭祀结束后瞳把自己和十二关在七杀神殿里关了整整一天。

 

 

乐无异和夏夷则骑着馋鸡一路来到北疆，硕月当空。

流月城向下释放着无声的压迫。

九五至尊抬头看了半晌：“也罢，都是天命，上去看看吧。”

乐无异提着给师父买的大包小裹的东西，随手扔了一个肉条，馋鸡一口叼走。

“走！馋鸡！”

 

 

“你是皇帝？”明楼和夏夷则面对面坐着，聊天。

 

“在流月城，我不是。”

 

“想不到我明楼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封建主义制度下的皇上。”

 

夏夷则没听懂：“先生能再说一遍吗？”

明诚打岔：“你姓李啊？”

 

“是的，夏夷则是我的化名。”

 

“那……你有没有一个妻子姓武啊……”

 

“武……我有好友姓武，他的妹妹原本要入宫为妃的。”

 

明诚拍拍他的肩膀：“皇上，小心姓武的女人。”

 

能打仗能做法能诗词歌赋能行走江湖在太华山长大的前三皇子现华夏新帝夏夷则，被两个信奉马克思主义的人说得一头雾水。

 

“有些事你不用说得那么详细。”事后明楼批评明诚。

“虽然这个时代是平行的，但小心点总是好的。”明诚据理力争。

“好吧，你随意，不过要是因为你他跟他妃子产生了什么情感矛盾……好像不是我们可以担心的事儿。”

明楼哼着曲儿背着手走。

明诚几步跟上，头前带路：“大哥，我带你去看看十二。”

 

十二是个肉傀儡。

十二天生眼盲，八九岁的时候被瞳捡走，给了他一对眼睛。

十八九岁的时候十二死于流月城中肆虐的疾疫。

再往后，十二就不会老了。

用瞳的话说，十二是他做的第十二个肉傀儡，生是他的小十二，死是他的偃甲小十二。

 

“所以你们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女人！休想碰他！看也不行！”

 

沈夜亲自来七杀神殿做瞳的工作，瞳绷着脸：“让谢衣出去给小姑娘们又亲又摸的你干嘛？”

沈夜战败，回来说我说服不了他。

明楼皱眉，这才刚刚亮相成功，造势还没造起来呢就把人给雪藏了，那哪成啊！

明诚撸袖子要亲自上阵，刚到七杀神殿门口，就看十二推门出来了，看见明诚，露出个灿烂的微笑。

“阿诚哥，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瞳看着十二，说，假如你答应了，以后再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十二点头，我答应。

瞳说，流月城的经济不一定要牺牲你来完成。

十二摇头，我不觉得这是牺牲，我觉得这是奉献。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就去做吧。

 

明诚抠着谢衣随手做的偃甲小玩具，跟他大哥诉苦。

“你说瞳祭司弄得我这个经纪人好像老鸨子一样，十二出个道就像下了海！”

明楼闭着眼：“那也比沈夜强！”

 

明楼这几天和沈夜不太对付，大致原因是夏夷则来了，承认了流月城的合法性，给了烈山部人发展的机会，乐无异得到批准大量投钱于流月城的建设，明楼拿着钱想在下界办以流月城文化为特色的主题公园，沈夜想发展流月城的偃甲技术，说白了给他徒弟的设备升个级，两人为接下来的发展路线吵个不休，已经两天了。

明楼怒拍桌面：“愚昧！落后！都是封建主义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