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2）

 

乐无异算是被谢衣拖着来了北疆，到地方一下馋鸡，抬头一看一个硕大的红月悬在脑袋上面。

 

“你大爷的真复活了啊！！”

 

谢衣拍他头：“好好说话。”

明楼低着头在流月城大祭司主殿打盹，半梦半醒间看见明诚拎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大哥。”

 

明楼没抬头。

“睡了？睡了正好。”另一个人的声音。

明楼还是没动。

明诚开始动手扒明楼的外衣。

明楼终于醒了：“嘿！”

瞳拎着沈夜的一套法袍，“很好，睡醒了，直接穿吧。”

明楼一头雾水：“这又是哪出啊？”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流月城失去了伏羲结界，变得比以往更显眼了，在北疆附近的地界一抬头就能看到老大老大一个红月亮，当地官员不敢怠慢，八百里加急报告朝廷，夏夷则拿着加急文书直发愁，心说这流月城不是都炸了吗，怎么还自己拼回来了？遣人召乐无异进宫，回禀说乐无异跟着他师父去北疆了，夏夷则一拍龙椅扶手：“跟谁？！”

跟谢衣。

谢衣到了北疆兴奋得当场就掏出工具要弄飞行偃甲，乐无异拦他，指指一旁吃肉的馋鸡：“馋鸡还在呢。”

谢衣摆摆手：“用不着馋鸡，我自己上去就行。”

谢衣是知道自家徒弟跟自家师父打过一场，打完了流月城也炸了，再见面肯定会尴尬，干脆就别让乐无异上去得了。乐无异一听这话就不干了，抢过师父的工具不让他造偃甲：“那万一沈夜见到你又把你砍了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你不能再死第四回了！”

谢衣没抢过乐无异，长叹一声。

孽缘啊。

一声未叹完，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回来了？”

谢衣转头，沈夜笼着大漠如水月光，看上去很不真实。

 

“所以？”明楼直挺挺站着，明诚和瞳忙上忙下给他换衣服。

“阿夜下界去找谢衣了，八成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龙兵屿已经得到了消息，都争着要回来，各大修仙门派也没闲着，要上来看看。”穿完了法袍，瞳袖着手站在一旁，“流月城不能没有领头人。”

明诚打量自家大哥一番：“就是头发短了点。”

 

“那个不是问题，有假发。”

 

“大哥是不是比大祭司瘦？”

 

瞳对这个问题选择保持沉默。

明楼抖抖袖子：“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讲。”

 

“我只跟沈夜相处了一个半月，我要怎么模仿得一模一样？还不排除长相问题。”

 

瞳摸摸下巴：“你只要坐在阴影里就可以了，剩下的有我们。”

“对。”明诚点头，“有我们。”

 

谢衣看到沈夜时，第一个动作是掐了自己一把。

沈夜伸出双手，张开怀抱。

乐无异捂着眼睛躲到一旁：“啊啊啊辣眼睛！”

沈夜抱着谢衣抽了个空掀了乐无异一脸沙子，乐无异捂着脸跑到馋鸡身后：“你们两个年纪大了悠着点啊！”

谢衣抬起头：“无异何时变得如此……活泼了。”

 

“大概是看到我复活，自暴自弃了吧。”

 

 

流月城第一届下界龙兵屿分舵回归大会正式召开，流月城前任大祭司亲自主持。

明楼穿着沈夜那一身好几十斤的黄金挂饰窝在椅子上不想说话。明诚用给明楼做假发的剩料给自己编了个辫子，乐呵呵地站在殿门口，对每一位与会人员表示礼貌欢迎。

流月城人大多身材修长品貌优秀，各大修仙门派也没看出这个做迎宾的低阶祭司来自另一个时空。明楼支着头看着明诚的背影，一语不发。

瞳坐着轮椅滑过来：“你，还好吧？”

 

“我和我家阿诚被你们这么竭尽所能地利用，临走的时候是不是考虑一下给我们点报酬？”

 

“流月城，穷。”

 

明楼坐起来：“不要你们的钱，把你那些怪力乱神的招数教教我们就行，比枪厉害多了。”

瞳看看自己的手掌：“不好意思，你们没有灵力。”

明楼又窝了回去：“唉……”

回到下界。

死而复生的沈夜不想跟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谢衣吵架，两个人抱了有半个时辰，站不住了就坐下，接着搂。

乐无异顶着馋鸡燃了个篝火堆，盘腿坐在火堆前面烤随身带的干粮，香味没过一会儿就飘了过去。

“罢了，吃饭吧。”沈夜拍拍谢衣的背，让他放开手，起身拿走了乐无异手里的馍。

“嘿那是我的……”乐无异眼睁睁看着沈夜把馍掰开一半给了谢衣一半自己吃起来。

馋鸡在乐无异脑袋顶上跳了两下，他饿了。

“好！”乐无异无奈地站起身，掸掸衣服上的土，“我去打点野物来，你们吃，啊，你们吃。”

等到乐无异和馋鸡走远了，沈夜放下吃了一半的馍，摸摸谢衣的脸：“回去吧。”

“嗯。”谢衣点头，“回去。”

 

乐无异拎着野兔耳朵回来，营地只剩了一个篝火堆。

“嘿！”乐无异扔下兔子，“这就走了？？”

 

沈夜带着谢衣回到流月城，谢衣四下一瞧，流月城七零八碎满目疮痍，族民虽然少，但精神都还不错，小孩儿追着打闹，大人忙着收拾。

沈夜和谢衣走到主城门口，远远看着里面人头攒动，沈夜再一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谢衣，你知道三生石炸了吗？”

 

“啊，啊？”

 

距离大会召开还有一个时辰。

明楼寻思着不如先睡一觉省得待会没精神，虽然待会也没自己什么事。

明诚累得不行，拄着法杖在主神殿门口坐下来，问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烈山部人：“你们流月城是不是在下界很出名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啊……”那人摸摸脸，“是……是挺出名的。”

 

“对了，我好像没见过你，刚来的？”

 

那人继续摸脸：“我……我是……我是瞳大人的……”

“十二。”瞳从内殿出来，对那人招了招手，“进来，我给你看看零件有没有破损。”

“哎！”被叫做十二的小祭司摇着尾巴就跑了过去。

明诚揉揉眼睛：“原来他就是瞳说的那个去了下界的肉傀儡。”

“不仅如此，他还要代替我们看遍山河大川。”沈夜忽然出现，伸手一指谢衣，再一指明诚：“这是我徒弟谢衣，这是明诚。”

明诚站起来跟谢衣握手，谢衣不懂他的这个举动，被他硬拉着手晃了两晃：“幸会幸会！沈大祭司念叨了您半个多月呢！”

沈夜咳嗽，谢衣挠挠头：“是吗，啊哈哈……”

“既然回来了，”闻声出来的明楼一解法袍搭扣，“这身衣服，还是你来穿吧。”

金饰噼里啪啦往下掉，明诚听着都觉得沉。

沈夜拍拍明楼的肩：“辛苦了。”

 

“不辛苦，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嗯？”

 

“没什么。”明楼背着手走远，明诚急忙跟上。等到走出主神殿，明楼伸手捏自己的肩膀，“哎呦！真他丫的沉啊！我胳膊都要折了！”

明诚伸手给他揉肩膀：“必承其重嘛。”

 

正版大祭司回城，原以为他有日子不会回来的瞳做的准备全部报废，不过也好，有沈夜在，怎么都压得住。

下界修仙门派的脸色都不太好，龙兵屿的人倒是满脸欢欣。

沈夜和修仙代表打机锋，偷换概念，谢衣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瞳，瞳指指坐在门口玩枪的明楼，用口型告诉谢衣：跟他学的。

谢衣点点头：哦哦哦，不一般。

那边明楼正低头把枪拆了又拼，拼了再拆，忽然被一道阴影遮住了视线。

 

“里面开会怎么样了？”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眼珠带着点金黄色，头发也不是中原人的黑，那人看看明楼：“你怎么穿的……”

 

“你是乐无异？”

 

乐无异发怔：“嗯……嗯。”

“很好。”明楼站起身，“我正好找你有事。”

 

“你谁啊？哎你不要拽我好不好！哎我是定国公你晓得伐！”

 

“阿诚，”明楼阴着脸叫人，“把他给我拉走。”

 

“是。”

 

乐无异这辈子有不少后悔的事，有的是看到结局后悔的，有的是看到影响后悔的，有的是被人逼的。

比如炸了三生石。

明楼痛心疾首地和乐无异痛斥他炸了三生石带来的后果，说得乐无异泪如雨下，明诚看效果差不多了，轻轻戳戳明楼：“大哥，差不多得了，人孩子知道错了。”

乐无异从自己偃甲包里把他抠下来的那块三生石递到明楼面前：“我还给你。”

明诚给他塞了回去：“给我们也没用啊，留着玩吧。”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不知道，也许三年五载，也许十年八年。”明诚笑起来，“你也看到了，流月城穷得很，我们俩这个食宿，你包了吧。”

乐无异拍胸脯：“没问题！我乐无异最不缺的就是钱！”

明楼突然眼前一亮，“你说什么？”

乐无异看他：“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啊。”

明楼一拍手，“谢衣是你师父对吧？”

 

“对对，我最好的师父。”

 

“你想让你师父过得更好吗？”

 

乐无异急忙点头：“当然了！我希望我师父在我家里住着，我一辈子养着他，可他偏要回来，你看看这流月城说句难听的鸟不拉……”

明楼止住他：“你的钱虽然多，但总有用光的那一天，想不想无节制地给你师父花钱还不怕花完？”

 

“想！”

 

“来来来，我教你，怎么用钱生钱。”

 

明楼揽着乐无异的肩走到角落里去了，检修完了的十二看着他们的背影，好奇地问背着手的明诚：“明长官，这是做什么？”

明诚面上满满的自豪：“发展经济的前提是，吃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