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乎?伪装者乎。
其实二次元要强行和一次元合并是不可能的,哪怕那个一次元已经晋级了三次元。
终端作为一个保护膜一样的东西包裹着每一个世界,即便是破了,两个次元也不会大面积融合,就像油落进水里会浮起来一样。
顶多,落下一两滴。
“大哥。”明诚攥着方向盘,“咱俩到底了吗?”
明楼闭着眼睛摇摇头,“还没。”
这是上海一个晴朗的午后,楼诚从新政府办公楼出来,准备回家看看大姐。
明诚特意买了大姐爱吃的糕点,明楼在车上吃了一半多。
车子开到半路,突然一震,明诚以为有人袭击,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就去摸枪,刚碰到枪把,明家座驾一晃,开始往下掉。
坠入无间地狱的绝望。
楼诚兄弟窝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看不清楚的混沌景色,忽然想这难道是现世报?哎呀那可太冤了,我们兄弟俩没怎么做坏事啊,这阎王爷跟前一定要好好哭一回。
明诚刚想到第三个哭音怎么转,座驾落了地一样的发出duang的一声。
明楼睁开眼睛:“落地了!”
沈夜复活了。
大祭司复活得很憋屈,终端吭哧瘪肚地把事情原委讲明白了,最后说那边掉过来的是个扛把子,咱们这边不能少啊,所以你复活吧。
沈夜说扛把子去找夏夷则啊,找我干什么。
终端哼唧两声:因为你比较适合。
因为你比较……pang……
“你说什么!!!”
沈夜一嗓子把终端吼没影了,自己也被吼复活了。
连带着他那一大摊子的族人。
哎呀愁人。
这刚复活,沈夜带着族人准备拾掇拾掇乱七八糟的流月城,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大铁匣子,正砸在刚扫出来的一块空地上。
烟尘散去,空气安静了几秒,铁匣子的门被人踹开,里面出来个年轻人,举着他们不认识的东西。
“都不许动!把手抬起来!”
烈山部人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
沈夜背着手攥着扫帚,“阁下是?”
年轻人看了看沈夜,回头冲车里说:“哥,咱们碰上跳大神的了。”
明家座驾一落地,明诚就举着枪踹开了车门准备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等出了车箱,满眼都是穿着咸菜色的老人小孩,就一个看着年轻点,攥着扫帚在扫地。
“跳大神?”明楼推开车门,迈长腿下车,迎面飞过来一个剑鞭,明诚一枪出去正磕在剑鞭上,子弹“当啷啷”落了地。
明楼:……碰上硬茬了。
明诚:……什么玩意飞过来的。
明楼一拉明诚,把他塞回车里,自己上前跟那个刚甩完剑鞭的看起来像管事的人交流,那人抬着头从下眼睛边看他。
“你就是那个胖子?”
明楼:???
沈夜心里窝着一股火,他当然知道掉下来的这是个什么玩意,这里面的两个人就是终端说的那个什么者里的,原本还想好好相处,没想到那边这么不给面子,跳大神,你见过这么英俊的出马仙吗?
一鞭子下去也没想真打,吓唬吓唬就得了,下界人细皮嫩肉的,抽死了可怎么好,拿什么还给终端,毕竟终端说过等她自己修复好了还要把这俩人弄回去的。
不料明诚这一枪正打在鞭上,沈夜手上一震,虎口当即开裂出血口子。沈夜心想:碰上硬茬了。
双方尴尬对峙中。
“啊……那个。”明楼也开了口,“你是终端说的,沈,夜?”
终端在尴尬对峙的片刻功夫里飞快地给楼诚兄弟做了简明扼要的解释。
沈夜点点头,明诚坐在车里放下枪,小声嘟囔:“大哥才不胖。”
验明了正身,明楼拿出对付伪政府要员的态度几步上前握住沈夜的手:“你好你好。”
沈夜把手抽回来:“幸会。”
冷冰冰的。
明楼摸摸鼻子:“阿诚啊,快来见过流月城……大祭司。”
谢衣在乐府白吃白喝住了半个月,天天看乐无异捧着那一小块三生石研究,不吃不喝的,吃饭的时候闻人羽去叫了几次,乐无异不动地方,闻人羽再去,就是薅他耳朵了。
“哎呦哎呦夫人当着师父的面你给我点面子哎呦疼疼疼……”
乐家主母拎着乐家老爷的耳朵把他拖上了饭桌,乐天星拿着勺子自己舀豆腐吃,听见响动瞥了爹娘一眼。
“爹你真怂。”
“嘿你小子!”
“太爷爷我爹又骂我!”
谢衣咳嗽一声:“好好吃饭。”
前文书说,谢衣在乐府住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作为退休了的设定集单独占一页的重要配角,谢衣也没闲着,成功把乐天星收入麾下。可惜小孩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倔,他爹年轻的时候管自己叫谢爷爷,他也跟着学,长了一辈,太爷爷。
谢衣叼着勺子想赶明他要是能碰上沈夜,这得叫什么?太祖爷爷?
沈夜狠狠打了个喷嚏。
“灰大呛的吧?”明楼扯了一块布遮住口鼻,跟着流月城人扫地搬碎石块,被尘土腌臜得灰头土脸的。
沈夜踢开碎石:“我估计我徒弟也醒了。”
慢悠悠后醒过来的瞳坐着轮椅晃出来:“我说,是不是先给我找点材料让我把腿弄出来?”
华月刚扒拉完塌成一团的七杀祭司神殿,摊手道:“就剩点烂木头了。”
瞳扭头盯着明家座驾:“我能把那个拆了吗?”
“不行!”明诚拦在自家车前面,“三天前我就看你眼神不对劲了,你果然在打它的主意。”
沈曦抱着兔子哭着跑出来:“我哥哥不见了!!”
她哥哥沈夜拄着扫帚站在她眼前,一声长叹。
这都什么事儿啊?!
放下流月城百废待兴不提,再说下界的谢衣。谢衣收了乐天星当徒孙以后天天盯着他背《偃术大全》,小孩不愿意背,苦着脸被太爷爷押着念书,谢衣跟他说,你爹当年是拿这书当睡前读物看的,越看越精神那种,懂吗?
乐天星说我也是当睡前读物,两行就着那种。
谢衣捏捏鼻梁:“你想跟你爹一样当偃师,你说你连基础都不愿意打,怎么当偃师?”
乐天星一合书:“太爷爷,我直接造偃甲吧!”
“不行,你爹当年自己弄偃甲没少把自己炸了,你没你爹的运气,炸一次就得死,你是乐家独苗,必须活着。”
乐天星噘嘴:“那我爹也不见得就多厉害嘛,还不是靠运气嘛,我就不能也靠运气呀。”
谢衣掰着他的头让他看书,心里念叨,熊孩子。
也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在那个寒冷肃杀的城阙中灯火通明的大祭司神殿里,有个和乐天星差不多大的孩子,也是这么苦着脸背书。
那时候也有个人看着他,冷着脸,一看他犯困就咳嗽,吵醒为止。
“哎,你太祖爷爷要是在就好了。”
“……什么爷?”
流月城上上下下忙了一个多月,才把主城区收拾了个大概,沈夜清点族民,当年留下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青壮年都送去开发龙兵屿了,怪不得效率这么慢。
明楼扯下自制口罩,靠在神农神像脚边问对着竹简发呆的沈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请讲。”
“你们都不吃东西的吗?”
明诚从神像后面捧着一个陶盆跑过来:“大哥!我终于看到水了!”
“嘿!”沈夜一扔竹简站起来掀翻了明诚手里的陶盆,“这水不能喝,这是瞳用来养蛊的!”
明诚一哆嗦,猛搓手指:“养什么?”
沈夜踩了几脚地上的水:“蚀心蛊,透明的,以水为媒介进入人体,日日蚕食不出十日就能把人吃空。”
明诚看上去都要哭了:“这什么地方啊这是……生化武器都出来了……”
明楼摆摆手:“沈夜你就说明白了吧,也省得我弟弟满世界给我找吃的。”
“那好,我说明白了,流月城人不饮不食全靠矩木神力而活,啊就是你们在沉思之间看到的那个大树,你们很幸运,也得了神力相助,不饮不食。”
“我明楼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共产主义者……”
“大哥,这个地方本身就很不唯物。”
谢衣在乐府住了一个月,短短一个月,就让乐天星把《偃术大全》看完了。谢衣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后面怎么发展全靠乐天星自己,索性整理了行囊,跟孩子说要回流月城一趟。
“别跟你爹你娘说我走了。”
“太爷爷你有钱吗?”
“哎呀。”谢衣放下包袱,“你说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乐天星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掀了,从床板上启了一个洞,伸手进去掏出一包东西,打开来金子银子铜板玉佩应有尽有。
“这是我预备离家出走的,不过我觉得太爷爷你更需要。”
“好孩子,太爷爷记得你这份恩情,等我找到流月城了,就回来接你!”
乐天星眼泪汪汪地攥住谢衣的手:“太爷爷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啊!这个地方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再忍耐一些时日,等到时机成熟,我就……”
“您就怎样啊?”
谢衣一哆嗦。
“无异……啊……”
乐无异坐在儿子房间里的太师椅上跟并排坐在床上的谢衣和乐天星对视。
“师父。”乐无异叹口气,“您也不小了,一百好几了吧?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
谢衣抱着包袱,低着头不吱声。
“还有你!”乐无异瞪儿子一眼,“把你厉害的!还敢藏私房钱!”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乐天星小声嘟囔,又被自家爹瞪了。
乐无异瞪完儿子回头看捏着包袱的老师。
“师父,您要回去,我不拦着,我到底是您徒弟,哪有徒弟扣着师父的道理?但是您总要跟我说明白……”乐无异深吸一口气,“流月城……已经不在了,您还回去做什么?”
“谁说他不在了!”谢衣突然抬起头,“流月城还在!而且很需要我!”
“师父……”
“师尊他给我托过梦!”
乐无异扶着桌子:“您……再说一遍?”
“师,尊,给,我,托,过,梦!”
什么是无神论。
明楼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再睁开眼睛,沈夜还带着族民在祭祀。
“他们祭祀的谁?”
明诚负手而立:“神农。”
明楼又闭上了眼睛:“这个梦可真长啊。”
一个半月,楼诚兄弟已经来到流月城整整一个半月。
半个月前沈夜带着人加班加点把偃甲炉和七杀祭司神殿收拾出来了,恢复了流月城的供暖,也让一直觊觎明家座驾的瞳终于消停了。
神殿和工坊算是干净能用了,但东西是一点都没有,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瞳对着空荡荡的偃甲工坊直咬牙。
“要不,你把矩木锯一段?”沈夜拎着一桶也不知道在哪个废墟堆里扒拉出来的零件问瞳,瞳再一咬牙。
“你说的,阿诚!帮我把矩木砍了!”
明诚穿着衬衣和西裤,腰带扎得很紧,脚上套了一双沈夜的布靴,掂着斧头看瞳:“我真的砍了啊?”
“砍!”
明诚一脚踏住矩木树根的一个分枝:“神农你可别怪我!”
金木相碰之声传出,神农手植神木的根就被明诚砍下来了一段。
“罪过啊罪过,造孽啊造孽。”
瞳拿过明诚手里的木头,对着自己断腿的切口比了比:“不错,尺寸正好。”
一个时辰后,瞳直立着走出了偃甲房。
“我的妈这假肢!”明诚几步上前握住瞳的肩膀,“你先别动让我看看!这技术!”
瞳踢踢腿,“材料虽然有,可惜工具不趁手,不然能弄得更好。”
明楼坐在偃甲房对面的大石块上,看着明诚围着瞳打转,乐出了声。
“笑什么?”低头研究竹简的沈夜问他。
“你这个地方,也挺好。”
“客气,没有下界物资丰富山川秀美。”
“大家都活着,而且有活下去的意愿,日子有盼头,不是个死城。”
沈夜半抬了抬头,摇了摇又低了下去:“那是因为我们都死过一次,死不起了。”
明楼摸出自己的枪擦了擦:“死,不好受吧。”
“要是好受,干嘛都怕死呢?”
“说的也是。”
谢衣站在北疆的荒原上,抬头皓月当空,红月相伴,双月并排而列。
红月之上,隐约可见矩木枝繁叶茂。
“师尊。”谢衣舔了舔因为疲惫而干旱开裂的嘴唇,“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