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凌李】老凌总也治不好的中年危机

凌远又去叶医生的诊所了。

那是2017年的最后一个月,第一医院给他们的院长放了两天假,集体撵他回家,凌远连新年联欢晚会都没看上。韦天舒拎着他的背包一直送到大门口,看着凌远上了车,韦主任忽然抹了一下鼻子:“明年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来看看我。”凌远怎么听这话怎么别扭,一看车里摆的日历,哦,今天都30号了。

他想起来第一次认识李熏然,也是在年末,小伙子倍儿有精神的追着一个小偷,他就伸腿绊了一下,收获了一面锦旗。

和爱情。

 

叶医生看着他熟门熟路地躺在诊疗椅上,“咔哒”一声按开中性笔:“说吧,又怎么了?”凌远双手交叠在身前,问叶医生:“上个月市中心幼儿园的事儿你知道吧?”

 

简瑶和薄靳言的儿子终于上幼儿园了,夫妻俩喜极而泣。也是怪喜感的,一向面无表情的薄老师看着自家小子上了幼儿园送子车以后居然抽动了两下嘴角,傅子遇跟李熏然说,你是不知道他有多烦他儿子。李熏然那会儿正沉迷肯德基新出的圣诞礼盒,叼着鸡骨头问,他有多烦?傅子遇舀了一勺圣代,“跟他爹一个德行,智商高又面瘫,俩面瘫碰一起谁看谁都不顺眼。”李熏然想想自己的爹,年轻的时候乐呵呵的,年老了也乐呵呵的,果然虎父无犬子。赶紧把这个感想告诉给了傅子遇,老妈子一边的眉毛翘了起来:“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李熏然说你管我,再有意见就把圣代还给我。傅子遇一仰脖干了,捂着嘴哈气:“冷冷冷!”

 

叶医生刷刷写下两笔,凌远支起脖子说我还什么都没讲呢你写什么?叶医生哼了一声:“开收据。”凌远抿了抿嘴:“你可真特么黑。”叶医生把他按回去:“都是同行我最后给你一次骂我的机会。”凌远又躺好了:“你说外人是不是也这么看我们?”叶医生继续写:“外人眼里你们比我们黑多了。”

 

薄简夫妇的儿子其实是李熏然看着出生的。

简瑶预产期那段时间,薄靳言不知道又研究出了什么理论,被叫到国外去开学术研讨会,李熏然觉得蛮稀奇的,他老婆天天半夜一翻身就能把他踹到床底下,他居然还有精力搞学术,可能天才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吧,跟老凌似的,一天能睡四个小时顶天了,早上起来还神清气爽的。

薄靳言在病房里和简瑶商量出国的事,简瑶挺着肚子生闷气,想想也是,老婆快生产了做丈夫的不待在身边反而去弄学术,简瑶说你跟心理学结婚算了。李熏然坐在房间角落里降低存在感,直到薄靳言出了门,他才坐过去给简瑶削苹果,边削边劝:“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话刚出口,李熏然就愣住了,这话怎么说得跟闺蜜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惊觉自己属性变了的小李警官郁卒地低下头,继续削苹果。简瑶闭着眼睛抱着自己的肚子躺在床上,听着水果刀和果肉摩擦的声响,她问李熏然:“你家老凌呢?”

 

“老凌?老凌忙着呢。”

 

“忙什么?”

 

“还不就是忙杏林分部的事儿,要不就是医疗改革。”

想了想,李熏然加了一句。

“我也忙,给你削完这个苹果我就回局里了,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简瑶说行,李熏然就把苹果递到了她手里,擦擦刀放好,摸摸自己的衣服手机钥匙都在,起身往外走。走到病房门口,李熏然回头看了看,简瑶翻着一本书啃苹果,看起来有些孤独,李熏然又走了回去,握着她的手:“等你生产那天,我一定来,老凌也来。”

上高中时家里有亲戚生产,李熏然和简瑶去探望产妇,那会儿大家都以为他俩是一对,心照不宣的给他们留独处空间。妇产科的大楼里面都是暖色调的墙壁,来来往往也全是粉色护士服的小姐姐,李熏然这么个青葱青葱的少年在这里十分少见,身边又跟着个年龄相当的姑娘,难免燃起众人熊熊的八卦之火,于是就有人偷听到以下一段对话:

 

“我害怕生孩子。”

 

“为什么?”

 

“你不觉得产妇特别孤独吗?”

 

“那就不生呗。”

 

啧啧,现在的早恋少年呦,想得也太远了。

 

后来简瑶产期意外提前,从阵痛开始她就被吓哭了,护士问她有没有什么亲人能来陪着,简瑶哭着说了李熏然的号码。

产房很冷,简瑶一边哭一边攥着李熏然的胳膊,李熏然摸摸她汗湿的头发。

 

不怕不怕。

 

 

凌远开始说了。

“我梦见下大雪,特别大,我去过几次东北,就像东北下大雪又不刮风的时候一样。”

“很安静,感觉不到冷,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凌远摸了摸脖子,说了一个在他看来特别矫情的词。

 

“很孤独。”

 

简瑶生了个男孩儿。李熏然很兴奋,他算是除了医生护士以外第一个抱到孩子的,护士问他和产妇的关系,李熏然看着怀里的婴儿头也不抬地答道:“我是她朋友。”事后李熏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无形中给薄靳言扣了一顶莫须有的绿帽子。简瑶吃着补品翻白眼:“他还和心理学给我扣帽子呢!”凌远下了班开车过来,车上带了一大堆的产后护理和婴儿用品,凌远说不要买医院的东西,太贵了,说完他想起来自己就是开医院的,摸摸下巴闭了嘴搬东西。

薄靳言的会一开开半年,天天跟老婆儿子视频通话就是回不来,简瑶威胁他再不回来就让儿子管凌李叫爸爸,李熏然十分同意。凌远忙着安装婴儿床,没听见他们在密谋什么,等到薄靳言回国了,众人去机场接他,薄靳言看着站在简瑶身后的两个“爸爸”,表情十分微妙。

傅子遇说你们就这么把我忘了?简瑶出院那天可是我接的人,我还负责了小薄靳言的抓周活动!简瑶说是啊,你放了一桌子心理学著作。

薄靳言没忍住乐出了声,接风宴气氛很好,凌远忽然弯下了腰。

他的胃又疼起来了。

 

“我一直走,大雪,没有风,没有太阳,没有界限,只有我,一直在走。”

 

因为夫妻俩的工作实在太忙了,小薄靳言早早就被送进了幼儿园,在此之前他学会的第一句话是“李叔叔”。

傅子遇说熏然你要是姓王就更好了。

李熏然踢他一脚,抱起孩子逗:“来,叫声凌叔叔听听?”

凌远捂着自己的胃,脸色发白地蹲下来,额头冒出大颗汗珠,孩子吓哭了。

大夫说,老毛病,以后大概要戒酒了。

秦少白一拍凌远肩膀:“行啊老凌,还没退休先养生了!”

凌远乐不出来,白着脸扯扯嘴角,李熏然坐在另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胃:“你们一个个都躺下来,就我还活蹦乱跳的,怕不是要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白发人送黑发人。”

凌远被开水烫了嘴,猛咳起来,韦天舒赶紧帮他拍背:“哎呦老爷子您悠着点。”

 

“滚蛋!”

 

 

“你什么人都没看见?或者什么东西,一个意象就好。”

凌远想了一会儿,“我看见了一头鹿,在视野的最终端,但是每次我看到它,梦就醒了。”

 

 

小薄靳言的幼儿园位于市中心,地理位置就在第一医院和警察局连起来的那个中轴线上,他爸妈接不了他的时候,就由这两位叔叔把他接回自己的单位,并提供一顿丰盛的晚餐。凌远还好,带着孩子去妇产科吃儿童营养套餐,李熏然不一样,他也带孩子吃套餐,开心乐园套餐。

当然,一个带你吃苦到要死的蔬菜又生活在地狱一般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的叔叔和一个能背着你驮着你去快餐店游乐场任性玩耍的叔叔比起来,自然后者更好。

有天简瑶问儿子:“你喜欢他们谁?”孩子回答:“李叔叔,我想要李叔叔当我爸爸。”躺在床另一边的薄靳言把手里的书撕了一个大口子。

 

 

“鹿是大多数人对希望的看法,因为它优雅温和。”

 

“不,我害怕它。”

 

 

时间线到了“上个月”。

今天轮到李熏然去接孩子,上午他刚参加完一场葬礼,兄弟警局的缉毒警,死在双方的交火里,年仅三十岁,还有一个未婚妻。

回警局的路上李熏然一直抱着头,张法医以为他难受,知心大哥一样地拍着他的肩膀,李熏然把手放下来,扯了扯警服领口:“你有别的衣服吗?借我一套,我不能穿着这个去接孩子。”

李熏然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控制陌生人了解他的职业和他家人关系网的程度。小时候放学路过警局门口,看到李爸爸从里面出来,李熏然得意地跟小伙伴们介绍这是我爸,回家老李警官就把他骂了一顿。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老子是刑警,抓过多少人得罪过多少组织我都不知道,你是想半路上被人捅几刀还是被绑到荒郊野外尸骨无存?

李妈妈说你也别太神经了,法治社会哪来那么多电影情节。

李爸爸烦躁地揉着太阳穴,让李妈妈领着哭花了脸的李熏然去洗脸吃饭,李熏然一抽一抽地出门舀水,看见简瑶和她妹妹蹲在地上画跳格子。

“熏然?”简瑶叫他,“你怎么了?”李熏然赌气:“以后要是我当了警察,我一定让我孩子好好威风威风。”

 

小薄靳言骑在李熏然的脖子上,揪着他的头发,孩子好奇地问他:“李叔叔你是做什么的呀?”

“我?”李熏然把孩子往上掂了掂,“我是……卖肯德基的!”

 

张法医只有一套黑西装还空闲着,李熏然看到衣服的时候抽了抽嘴角:“黑衣人?”

“爱穿不穿。”张法医要把衣服收起来,李熏然赶紧截住:“别别,大佬,我穿。”

于是小李警官西装笔挺地去接孩子了。

以往日常着装李熏然更偏向运动卫衣和衬衫牛仔裤,休闲舒适。凌远自然是和薄靳言一样,作为精英,被箍着热到半死也要穿定制西服,秉承着高端人士就是与众不同的理念,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话是李熏然总结的。

今天他也受了这一把罪。

幼儿园大门大开,家长进楼去找自家娃,李熏然按照熟悉的路线走到小班一班门口,刚推开门,就听到大门口一阵骚动,随后几下枪声响起,有人在尖叫,李熏然大脑一片空白,冲进教室找到小薄靳言,他抱着孩子想从后门翻出去,忽然被人拉住了衣袖,年纪不大的女老师哭得梨花带雨:“别走,救救我。”

因为小班放学晚,整个幼儿园只剩下一楼教室里二十多个孩子和十几个家长,二楼的老师与保育人员被关在了一间音乐教室里,门口的保安已经被打死了,横尸操场。李熏然从窗口望出去,无辜牺牲者的鲜血顺着地面缓缓流淌。

劫持了幼儿园的抢劫团伙砸坏教室的门锁,命令他们的人质也到二楼去。很多孩子被吓哭了,罪犯恼火地冲着天棚开了一枪,屋里安静了不少,家长们捂住了自己孩子的嘴,挤在一起发着抖。李熏然抱着小薄靳言一语不发地跟着众人向二楼走去,他忽然发现对方人里有一张熟面孔,是被他抓过的一个小偷,刚刚刑满出狱,看来是贼性不改买卖做大了。

然后他的心脏猛跳了几拍,他用孩子挡住了自己的侧脸。

他不怕报复,只是他的手里有别的性命。

 

 

“你当时在场?”

 

“对,我一听到消息,知道是那个幼儿园,我就赶过去了。”

 

凌远看着天花板上的装饰,长长地吸气吐气,就像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会十分可怕而他在做心里建设一样。

 

“我看见他在二楼的窗户边上站着,离我很近,我碰不到。”

 

 

警方派人进行谈判。

李熏然暗中希望不要是简瑶夫妇,要是知道他们儿子在敌人手里做人质,那有多高的专业水平这个谈判也不会成功。好在来的谈判专家是其他分局派来的,和自己不熟,也气定神闲,看上去能够为这一屋子的人带来希望。

紧接着,李熏然在人群里看到了凌远。

他太高了,又太熟悉太出众,李熏然只扫了一眼就发现了他,站在警戒线的最边上,紧张地望着自己。

李熏然无声地开口。

 

不怕不怕。

 

 

“我们还是回到鹿身上吧,你为什么怕它?”

 

“潜意识里我觉得,下一秒会有猎人射杀它,我很怕看见它死。”

 

“这说明你是在乎它而不是害怕它。”

 

“我怕看见他的血。”

 

 

凌远捏着警戒线的边,他认识维持现场秩序的警察,那个人也认出了他,走过来悄声问道:“有朋友在里面?”

 

“熏然,和薄靳言的儿子。”

 

那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谈判时间很长,冬天天短,外面已经黑了,罪犯打开了幼儿园每一盏灯,明晃晃地照着人质。李熏然看了一眼教室里的挂钟,已经五点了,孩子们都没有吃饭,又害怕又饥饿,事情在往一个不好的方向发展。果然,人群很快骚动起来,有人试着去和对方索要食物,只得到了两句叱骂。

小薄靳言抱着李熏然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问:“我们会死吗?”

凌远胃疼到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会和李熏然打趣来提神:“你说咱俩谁先死?”

李熏然说你们都比我大,肯定我活到最后。

 

“那真是太惨了,想想看,所有认识的人都死光了,只有你孤独的活在世界上,跟美国队长一样。”

 

李熏然歪头:“那不还有个冬日战士嘛。”

要是有一天,你醒过来发现自己睡了七十多年,朋友,亲戚,知道你的人都不在了,世界彻底变了个模样,你会不会很绝望?

李熏然很少会对电影情节有感触,这一刻却是从心底深深地泛起了浓浓的酸意。他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不怕,我会死在你前面。”

罪犯也没有吃东西,因为饥饿他们开始妥协,允许警方送吃的进来,但必须要他们派人去取。这个人他们打算在人质里挑,一但势头不对就立刻大开杀戒。

他们选中了李熏然。从一开始他就站在窗边,每一个动作都是最标准的防御,有人看出他受过专业训练,而那个被他抓过的小偷则直接指出他是一个警察。人群里发出轻轻的唏嘘,这个年轻人似乎要成为今天第二个牺牲品了。李熏然抱着孩子走到前面,看着对方的老大:“我去。”罪犯让那个小偷押着他往警方提供食物的地方走,怀里的孩子在瑟瑟发抖,李熏然慢慢拍着他的背,一步一步走向那张摆在操场中央的桌子,路过尸体的时候他扭过孩子的头,很多年前李爸爸把简瑶姐妹从柜子里抱出来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姿势。

孩子是不应该被恐吓污染的。

李熏然胸口一热,他突然松开了一只抱着孩子的手,猛击小偷的肋骨。

与此同时,幼儿园内枪声响起,众人发出一阵阵惊呼,警察冲进操场时李熏然已经把那个人打到了昏厥,挂在他脖子上的孩子愣愣地看着他余怒未消的面孔,随后他就被和警察一起冲进来的凌远抱走了,凌远捂着他的眼睛,大口喘气。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凌远跳过警戒线向园内跑,谁都拦不住他。

 

 

“我记得新闻报道说罪犯全部被击毙了?”

 

“只击毙了五个,还有一个在地上躺着,就是被熏然打昏的那个。”

 

“六十多个人被六个人控制了……”

 

“叶医生,你可是心理医师,这种情况下的心理分析你还做不出来吗?”

 

“那么李熏然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给你发消息,可见他的心理素质十分强大。”

 

凌远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那当然。”

 

 

罪犯一开始就没收了众人的手机,李熏然也不例外,但是他有一块手表,傅子遇做的,能和手机一样发消息。

这个技术并不稀奇,很多年前就出过手表式的手机,稀奇的是傅子遇运用了谷歌眼镜眨眼拍照的技术,让打字可以仅仅用看的就能进行。李熏然拿到手表试用以后赞不绝口,“不过估计没什么机会用。”

现在有了,还有很多机会。

李熏然把几个罪犯的大致坐标发给了凌远,凌远则全部告诉给了警方,再搭配狙击手的狙击,人质成功被解救出来,李熏然也拿了二等功。

 

 

“完美的英雄电影情节。”叶医生敲了敲本子,“可我还是没看出来这跟你的心理问题有什么关系。”

“那天他走出来的时候,我听到的第一声枪响是打在他脚边的。”凌远的眼睛随着时钟的钟摆微微摆动,“那些人打算杀了他,如果不是狙击手及时狙击,可能就要多一个受害者了。”

“明白了,你这是后怕。”叶医生在本子上打了个勾,撕下收据递给凌远,凌远看见上面写着:一顿晚饭。

“你就不能跟我说点儿专业术语?”

 

“双向规避。”

 

“啥?”

 

叶医生站起身穿衣服:“走啊老凌,吃哪家?”

 

 

警方进行收尾工作时,赶过来的简瑶抱着自己的儿子放声大哭,薄靳言安抚了一下妻子,走过去对坐在一旁裹着毯子出神的李熏然道了谢,李熏然可谓受宠若惊:“不不不客气。”薄靳言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做谢礼,李熏然精神高度集中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各种劳累的反应出现,肚子早就叫了好一会儿,然而他还是摇了摇头:“老凌去给我买饭了,你有时间还是多陪陪你儿子吧。”

“毕竟今天我可是他的大英雄。”

男孩要是在童年期间将父亲以外的人看作是自己的英雄,可真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李熏然喜闻乐见般看着薄靳言难得慌慌张张地重新在儿子面前树立威信,凌远拎着食品袋走过来,瞥了一眼跟儿子讲解佛洛依德的薄靳言:“他干什么?”

 

“我发现你们天才的一个缺点。”

 

“洗耳恭听。”

 

“你们落不了地。”李熏然咬着鸡肉卷伸手比划,“飘在天上下不来。”

凌远打开罐装咖啡的拉环,不置可否。

 

风筝……也会有属于它的线。

那一枪打出来的时候,凌远听见自己的心空了几拍,胃尖锐地扭曲挣扎,世界变成了茫茫雪原,有一只鹿站在视野的尽头,没有猎人,猎枪是从哪里打出来的?凌远低下头,看见猎枪端在自己手里。

叶医生说,你们俩就是作,天天作,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死的活的。

韦天舒说,呸,秀恩爱。

秦少白说,你死就你死,拉上我们干啥!我还要看着我儿子结婚呢!

简瑶说,放心,我比熏然还小。

薄靳言什么都没说。

傅子遇说,听你们的故事我都想唱《一剪梅》了,能不那么琼瑶吗?

 

李熏然和凌远坐在江边的堤岸上,看着江水潮涨潮平,身后是那群活宝支起帐篷野炊烧烤的热闹场景,闹中取静,凌远问李熏然:“可是为什么猎枪会在我手里?”

“我又不是叶医生,我怎么会分析心理问题。”李熏然从竹签上拽下一只烤到酥脆的大虾,拽下虾头把虾肉扔到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凌远捂着腰弯下身来。

 

“看得我胃疼。”

 

“你捂得那是肾。”

“那是肠子。”

“那是啤酒肚。”

“你到底是不是学医的?”

“那是子宫,你姨妈疼?”

 

薄靳言的儿子来叫他们去吃烤肉,李熏然站起来抱着孩子举了个高高,把他架在自己脖子上往回走,留下捂哪都不对的凌远看着江面和碎在水上的夕阳。李熏然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一大一小盯着凌远,李熏然叫他:“你还吃不吃了?”

“来了。”凌远扔掉从岸边捡的石头,拍拍手跟上两人,听到营地里传来韦天舒的声音:“可不能让老凌吃肉哎!他老年人养生!”

 

“韦三牛!我看你特么是找抽!”

 

李熏然的步子忽然慢了下来,他问驮着的孩子:“我和你爸爸谁好?”

“我爸爸说问这种问题的都是儿童教育心理学的白痴。”孩子认真答道。

“……那什么,我就问问。”

 

“都好。”孩子眼珠转了转,“我最好!我的孩子会更好!”

李熏然想到自己小时候发的那个誓言,要让自己的孩子威风起来,虽然和眼下有些不搭,但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生命仿佛是一段段轮回,一个人一个人走过去,又一个人一个人走回来,死亡看起来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是吧,老凌?

躺在帐篷里,李熏然跟凌远发表自己这一番大彻大悟。

凌远拉开帐篷的天窗,让满天的星斗都洒进来,装了满满一屋子,他和李熏然埋在星光里,李熏然的呼吸平稳悠然,还带着一点点得意的起伏。

 

算你说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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