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三十三)

又要开启新篇章了,这文真是被我写得……又嗯又长。

————

三十三

 

萧景琰这一场噩梦醒来,遍身被汗水湿透,头昏脑涨之际只嗅见母亲身上淡淡的药草清香,那味道让他心神安定下来,抬眼打量一圈屋内陈设,原来自己并没有回鹿苑,仍是在闲斋。

既然没回鹿苑,母亲怎么会在这里?

萧景琰浑身脱力,被静太后半扶着坐了起来,静太后掖了掖他的被子,抬手梳理儿子的鬓角,温声道:“你被人下了药,你的表兄恐他一人难以救治,便上山请我出来,景琰啊……”

这位劳累的母亲将自己虚弱的儿子揽在怀中,略闭了闭几天未合的眼睛,一滴泪水砸在了萧景琰天灵之上。

 

“你可知那日我下山,看见你脸色苍白躺在那里,母亲是何等心情?”

“母亲早就说过,凡人争权夺利之事,岂是你我能够参与其中的?”

 

萧景琰闭上眼睛,侧头靠在母亲身上,鼻端一时充盈了令他心安的药草香。

 

“母妃。”

 

母子二人伤感之时,房门被人敲响,梅长苏托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亦是面容憔悴,看见萧景琰醒了,勉强挑了挑嘴角。

 

“景琰。”

 

“表兄?”

 

“快喝药吧,再喝完这一剂你就好了。”

 

萧景琰接过药碗,刚想问些什么,静太后就先他一步问了出来。

 

“蔺少阁主情况如何了?”

 

梅长苏的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几分。

 

“血止住了,只是人仍是昏迷不醒。”

 

静太后叹道:“是了,毕竟刮麟剜肉之痛。”

萧景琰使了些力气抬起头,颤着声音问梅长苏:“蔺,蔺晨怎么了?”

 

“他身上共被人剥去七七四十九片鳞片,两臂,胸腹,后背,双腿,都有伤口。”

 

萧景琰想起在温泉宫里蔺晨手臂上浮现的鳞片,那闪闪发光之物竟是被人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窃取了去,心里一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看看蔺晨,静太后急忙将他拦住了。

梅长苏上前几步坐在萧景琰的床尾,揉了揉眉心道:“你们沐浴的那个地方,我事后隐身去探看了一番,那个镂空的大门外都接着水晶管子,无色无光,很难察觉,雄黄是用最纯正的矿石粉蒸馏成气,通过那管子送进去的,你们洗了多久,它就熏了多久,蔺晨这个老蛇精自然中了招。”

梅长苏说到这里,从袖筒中抽出一张纸条来递给萧景琰:“这是我在宫里的耳目送出来的,只说了小心皇上,我本以为他是要对你下手,就告诉了蔺晨叫他防范,不想他竟是冲着蔺晨来的。”

萧景琰接过字条,那上面果然只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提防九五”。提防自然不必解释,九五应是指“九五至尊”,这字迹潦草,定是仓促之间写成的,梅长苏安排进皇宫的耳目都是高手,难得慌张至此,看来这位皇上的大内保护程度要比前一位高出许多。

梅长苏将那纸条撕了,道:“也罢,此间事了,我也无意朝局,叫他们都散了,我与你们回家就是。”

萧景琰到底下了床,穿了鞋披着衣服缓慢地向屋外走去。

 

“无论怎样,让我看看蔺晨。”

 

 

蔺晨很久没这么痛过了。

初次历劫时,蔺晨修为未到,那道雷劫有一半是他爹给他扛下来的,然而没扛住的那一半生生砸在了他的妖身之上,白蛇嘶吼一声僵成一根直挺挺的蛇棍,竟是昏死了过去。

打那以后,修为一事上蔺晨不敢怠慢,唯恐下道雷劫降下之时自己无力抵挡,又要被打个好歹。

后来清远的师兄因故气虚体弱,蔺晨剥下自己两片鳞片给他入药,疼得涕泪横流冷汗直冒,端着一碗蛇鳞粉吓唬那位道长要是身子好不起来就是对不起他流的汗淌的泪,那道长倚靠在枕上,端起药碗努力了几次都没喝下去,紧闭着嘴摇了摇头,又说蔺晨是他的长辈,怎可如此逾礼。蔺晨知道这个人是个死心眼,认准了的事绝对不会回头。

就像他明知道清远和他有缘无份,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下尘缘。

苍云山都是死心眼,从立派师祖到云白、云中子。

一家子倔脾气。

蔺晨把那一晚蛇鳞粉给清远师兄的两个徒弟,也就是后来的云白云中子混在粥里喝了,两个小孩儿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喝得欢欢喜喜,第二天一起来,一人眉心顶了一颗红痣。蔺晨伸出指头去点那红痣。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你们从此归我所有的标志。去,给我取水烹茶。”

 

两个孩子笑着携手跑远,山泉叮咚,鸟语花香,蔺晨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呛咳起来,腰背四肢的疼痛让他控制不住蜷缩在地。

四十九片鳞片,片片连肉贴骨,被人生生剥下之时,那灭顶窒息的痛楚让蔺晨昏睡了五天也不愿从梦中醒来。

这一梦沉沉酣甜,从第一道雷劫到苍云山巨变,蔺晨睁开眼睛,逐渐清醒的肉体被疼痛包裹,他缓慢调整着呼吸去适应,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没有萧景琰?

这个冗长的梦,为什么没有他?

 

他不知道,当年萧景琰在猎场险些被人猎杀,受了那一身的伤回来,发的那几天高烧里所梦见的,也是独独没有他的平生。

大抵真的是有那个说法,少一个人,就不算一生,既不是一生,便也提不到所谓“走马灯”。

蔺晨知道自己没有死,他命大得又活过来了。

疼痛开始变得能够接受时,蔺晨打起精神去观察四周的环境,他并不是在房间里,而是在一辆布置精致的宽敞马车中,只是这马车并没有行走,稳稳停在一处地方。蔺晨侧耳听见车厢外有人声,似是一男一女,声音很轻,好像在交谈,蔺晨咳嗽一声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车外的声音停了,有一人撩开了车帘冲进车厢,蹲在他身边伸手戳他。

 

“醒啦醒啦!”

 

飞流抓着蔺晨的胳膊高兴地摇晃。

 

“苏哥哥!醒啦!”

 

“哎呦我的祖宗!轻点儿!”蔺晨吸着气往回收胳膊,飞流好巧不巧正攥在他的伤口上,疼得他使不上力气,好在梅长苏听到响动也急忙赶进了马车中,见此情景先把蔺晨从飞流的“魔爪儿”下抢了出来。

 

“飞流,苏哥哥不是跟你说过了,蔺晨哥哥现在伤得很重,不要乱碰。”

 

蔺晨疼得冒冷汗,饶是如此还没忘逗逗飞流:“听你苏哥哥说的了吗?你蔺晨哥哥现在是纸糊的,碰坏了拿你的狐狸尾巴赔。”

飞流冲他吐了吐舌头,又蹿出了车厢,车厢外响了一阵,车帘被一双手撩起,静太后温婉恬淡的面容露了出来:“蔺少阁主。”

一见静太后也在这里,蔺晨慌乱地想撑坐起来,手臂一软脑袋“咚”地砸在了车板上,听得另外两人一阵牙酸。

 

“你别动了,你这几天伤药都是静姨给你换的,不用拘礼了。”

 

梅长苏一句话成功让蔺晨红了脸。

难得见这大蛇精羞赧,梅长苏笑了出来:“有趣有趣,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是会害羞的。”

蔺晨没力气反驳他,只是翻了个白眼,紧接着问道:“这是哪儿?景琰呢?”

“这是京郊,至于景琰……”梅长苏看了一眼静太后,静太后叹着气,微蹙着眉头看向京城。

 

“他去宫里了。”

 

萧景琰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萧景琰从床上爬了起来,拿着佩剑来到闲斋的院子中使了套简单的箭法,松动了筋骨,激醒了精神,第五天,萧景琰直接闯进了皇宫。

皇宫当然不会像京城大劫那日一般任人出入,但萧景琰也不是凡人。

一路闯来,萧景琰不愿造杀业,剑不出鞘直打到午门前,宫里静王此时的静帝得了消息,非但没有命人阻拦反而下令大开宫门放他进来。萧景琰一直闯到承乾殿前,在殿外拔了剑撞破殿门直飞到离静帝五步之远处,剑锋已先他一步横在了静帝颈侧。

 

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苍生刚遭劫难,百废待兴,你杀了我,于天下何益?”

 

静帝问他。

 

“把鳞片交出来,那是蔺晨的。”

 

大殿的柱子后转出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托着一方锦盒,萧景琰看了他一眼,正是那日带他和蔺晨进温泉宫面熟的太监,萧景琰想起他是谁。

 

“当年你找我治印,都是他来传的消息,如此重用定是你的亲随。你叫他骗我们进陷阱,如今又叫他出现在我面前,不怕我杀了他泄愤吗?”

 

静帝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脾性,你从不随意杀人,是非分明你看得清楚,更何况不过一个太监,杀便杀了。”

萧景琰冷笑一声:“我以为你和你哥哥不一样,而今看来都不过是将他人视作蝼蚁的暴戾之徒。”

静帝自嘲地笑了笑,道:“做了皇帝的人,总会和以前有所不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静帝看着萧景琰怒火中烧的眼睛,“你也是王,你和我们不一样。”

“景琰啊……”

“长生,是个多么诱人又令人痛恨的愿望。”

“你说我们视他人如蝼蚁草芥,那么在你们这些千年万岁的精怪神仙眼中,我们又何尝不是?”

“冥灵不识朝菌,大椿不知蟪蛄。”

“天地既是平等的,又为何会有如此差别?”

“又或者,假如一开始我就不曾知道有你们的存在,就不会对长生有所奢望,对你我来说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景琰脸色铁青,持剑的手臂绷得笔直。

 

“是你们自己贪得无厌,不要乱找借口。”

“渔民夺取珍珠时被海水吞没,反而去埋怨珠蚌将珍珠养得太好引人贪心不足,这道理我从未听过。”

 

萧景琰傍晚从宫中走出来时,手上捧着一方锦盒,盒内整整齐齐排放着四十九片蛇鳞,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静帝将这盒属于蔺晨的鳞片还给萧景琰时曾问他,今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萧景琰打开锦盒的盒盖,被鳞片晃了眼睛。

 

“你寿终之时。”

 

 

梅长苏和静太后坐在车厢外对着京城方向瞭望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个人影匆匆赶来,那人满面疲色却是欣喜不已,远远地就举起了手中的一个锦盒对着这边喊道:“拿回来了!”

蔺晨听到声音,大声问梅长苏:“什么拿回来了?”

梅长苏头也没回地答道:“你的鳞片。”

 

“那东西拿回来干什么?”

 

“磨了给你吃啊。”

 

“梅长苏!你缺不缺德啊!你让我吃自己啊!”

 

静太后轻咳一声道:“医书上讲,此法对于你来说可生肉愈创,另外,只是我的主意,和长苏没关系。”

 

“……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办法。”

 

“好了。”梅长苏一抖马缰绳,拉车的骏马长嘶,小跑起来,萧景琰正好赶到,纵身一跃上了车板,坐到了静太后身边,将那一盒鳞片打开给母亲看了看,静太后抚了抚心口:“实在可喜,鳞片光泽未褪,效用还在,快快磨碎入药吧。”

萧景琰应了一声钻进马车中,和躺在地上装死的蔺晨碰了个脸对脸,只是一个正,一个倒。

蔺晨仰着脖子看他,萧景琰可谓是风尘仆仆,衣摆下一片狼藉。

“我们去哪?”蔺晨问他。

 

“回金陵,在那里开闲斋,再也不回京城了。”

 


评论 ( 24 )
热度 ( 119 )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小楼月圆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