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三十一)

三十一

 

萧景琰带着酒爬上闲斋屋顶时,蔺晨正对着一弯新月发呆。

 

你看这月亮,真好看。

这么好的月亮,也不知还能看多久。

 

“又想云中子了?”

 

萧景琰坐到他身边,将酒坛递了过去,蔺晨接过酒坛来,端详着问道:“哪来的酒?”

 

“去年埋下的桂花酒还剩了这么两坛,喝干净了事。”

 

两人拍开酒坛对月而饮,蔺晨也不知是不是心事太重,半坛子酒灌下去就醉了个迷糊,捞着萧景琰的脖子絮絮叨叨说的都是苍云山尚且风轻云淡鸟语花香时的往事,说起少年的云中子拉着云白漫山遍野跑来跑去硬是要撬下他一块蛇鳞入药,又在哪听说了蛇蜕大补,在他蜕皮的山洞外守了三天三夜。

物是人非,蔺晨说得又笑又叹,醉得躺在萧景琰的膝盖上昏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洒下银辉万点。

萧景琰扶着蔺晨的头,举起酒坛喝下最后一口桂花酒,抬手摔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不知何时害了虫枯死了,也许再也没有桂花酒可喝了。

喝过了酒,听过了故事,萧景琰仰头看着空中瘦削的新月,眼神里多了许多鹿苑山从未教过他的情绪。平和而惬意的鹿苑山,连死亡都是淡然的,一头老鹿垂暮之时,会走到山中最偏僻的沟谷里,静静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坦然接受死亡,直到化为白骨散落一地。山外的青草,不会因它的逝去有半点枯萎,溪流也清澈如昔,怕是只有与天地同寿的日月才会知道那翠绿是用多少精灵妖类的白骨滋养而成,万年长青。

萧景琰叹了口气,拖着蔺晨向底下爬,蔺晨搂着的酒坛子也随着他一动滚落在地,脆响在黑夜里格外刺耳,惊动得角落里的一个黑影微微一颤,萧景琰立时喝问道:“谁在哪里!”

黑影站出来,太虚一身素白:“萧先生,掌门师叔,病故了。”

萧景琰手一松,蔺晨失了托着他的力从屋顶上摔了下去,扶着腰站起来还没开骂先看见了太虚,而后也看明白了他这身衣裳。

 

“走了,走了好啊。”

 

云白勉强撑了半个月。

萧景琰偶然去看他,云白披着衣裳推开大门请他进来,而今他法力大不如前,门上的八卦镜也镇不住萧景琰了,萧景琰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隔着道门推来请去的好笑场面,说给云白听想让他提提精神,云白只淡淡回应了一下,复又沉寂下去,静太后曾说,哀莫大过于心死,若是病者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那医者就是找来灵芝仙草都是无济于事。

萧景琰攥住云白冰凉的手,轻声道:“至少最后这段日子,你活得好些,云中子也不会难过。”

云白抬起头看他的眼睛,终于有了极微弱的亮光。

他送他下山,止步于山门,云白远望着三万六千级台阶,问萧景琰道:“景琰,你知道为什么祖师要修建如此多的进山台阶吗?”

萧景琰摇头。

 

“他是为了告诫世人,苍云山,进来不容易,出去也难。可惜,没人听过。”

“天子道观,皇家道场,呵,多好听啊。”

 

云白扶着太清的肩膀走回道观,那个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影是萧景琰对云白最后的印象。再相见时,云白已经安稳地躺在棺椁中了。

“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不下葬?”蔺晨从灵堂里躲了出来,一屋子香呛得他难受,太虚满是为难地说:“本来前几日就该葬了,只是那日打开后山墓室,我师父的棺椁不知被谁撬了开,师父遗体安好,只是少了那颗灵丹,太清师兄已然继任掌门,说无论如何都要查明是谁偷盗,而后再下葬。”

“糊涂东西。”蔺晨收起折扇给了太虚一记,“你师父的墓被人盗了,怎么反倒是你师兄着急你不急?”

太虚摸摸被蔺晨敲了的地方,继续道:“师父早年曾说,今后能飞升便罢,如若不能,就抛尸荒野,啊祭祀山禽猛兽,也是功德一件。所以他从未重视过身后之事,连带我也……”

蔺晨还待再敲他,不防被萧景琰抓住了扇子,萧景琰按下他的手,对太虚道:“你师父本是道家中人,怎么好端端的生出佛祖割肉喂鹰的佛家思想来,也不知他是去了极乐世界还是老子驾下。”

 

“萧先生,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难得你师父思想超然,我听说修真之人陨落后尸身不腐,满七七四十九天化为灵气滋补日月天地,那灵丹怕是先一步化了,你就这么跟太清说,不然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云白的尸身啊。”

 

太虚答应了一声去他师兄的房间劝说,留下两人站在庭院里,大门洞开,回头就能看见云白的棺材。萧景琰走进去取清水擦净云白的脸,隐约看见他眉心有米粒大小的红痣,便叫蔺晨进来看,蔺晨探手摸了摸,道:“他和他师兄吃过我鳞片磨成的粉,一人一个红痣算是我打的记号。”

 

“云中子我记得,清晰可见,云白这……”

 

“云白后来断了灵根,红痣就小多了,怎么,你看着好看也想要?你也吃点?”

 

“嗯不不。”萧景琰上下打量蔺晨,“他们要你倒也舍得。”

 

“本来是给他们师父补身子用的,他师父吃不了,索性便宜他们两个小子。”蔺晨摸摸胳膊,挑眉凑到萧景琰耳边道,“刮麟那么疼,我怎么舍得随便给,不过你真想要的话,刮几个也是……”

萧景琰把蔺晨推开,双手合十对着云白道歉:“长辈为老不尊,让道长看笑话了,恕罪恕罪。”

 

“喂,你对着一个道士行佛礼,你就没罪了吗?”

 

 

太清终于答应不再纠缠此事,择了好日子将云白葬入后山墓室,就并排和云中子放在了一处,众人出来时,蔺晨独自离开了人群去了回头崖,没过多久,萧景琰托着一坛酒也跟了上来,两人坐在崖边,一人一口分饮那坛云白藏在床下的陈酿,蔺晨换了个坐姿斜靠在山石上,眼前是苍云山云海茫茫,变幻莫测,片时的功夫已在他的掌控下换了十几种场面,云朵堆砌的尽是两个少年相伴的身影。

 

“苍云山上数他们最能闹,也不知得罪过多少长老,这下好了,和那些人葬在一处,且打着。”

 

蔺晨说得自己笑声不断,萧景琰听着,也只是低眉浅笑,摇摇头拿过他手里的酒坛喝下一口,陈酿都被蔺晨笑得苦涩起来。

彼时对着云白的尸身,蔺晨又笑又闹,毫无庄重之意,他只为营造出云白还在的假象,而今云白真的被送进了墓室,云字辈最后两位道长故去了,苍云山又送走了一批老人,一阵喧嚣过后的寂静里,蔺晨句句欢声笑语都搀着咽回去的泪,萧景琰越喝这酒越不对味,蔺晨也终于闹够了,两人沉默着喝完剩下的酒,看着空空的酒坛,萧景琰道:“蔺晨,我们回家吧。”

 

蔺晨大概是又喝醉了。三万六千级台阶,他背着萧景琰走了一万八千级,剩下的一万八千级,他要萧景琰背他,两人晃晃悠悠走到山脚下时,天都黑了,蔺晨看见不远处有个茶摊还没收,拉着萧景琰要过去喝口茶醒醒酒,还没走到地方就看见梅长苏飘飘忽忽的白影像个鬼一样拦在路当中,飞流先一步跑过去拉住了蔺晨的衣带,往梅长苏这边拽。

 

“哎哎哎别拽别拽!扯断了你赔得起吗。”

 

梅长苏咳嗽一声扇扇两人扑面而来的酒气,捏着鼻子道:“皇上请你们进宫,赐宴。”

蔺晨一下子清醒过来:“有人请吃饭?甚好甚好。”

梅长苏让过身,露出身后的马车来,跟着飞流将两人顺势往里一塞:“你们这是喝了多少酒?”

 

“一坛。”

 

“一坛醉成这样?老蛇精你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吗。”

 

“百年陈酿。”

 

梅长苏抬手关了车厢门。

马车快马加鞭向京城赶去,车里两人颠得难受,蔺晨探出头来直喊停,梅长苏充耳不闻,快马加鞭,飞流钻进车厢里一字一顿地对两人说:“苏哥哥说,想吐的话直接吐,能快点醒酒。”

蔺晨倚着车厢,胃里是翻江倒海,萧景琰倒还好些,人都说喝闷酒易醉,蔺晨比他难受,自然醉得深,萧景琰强撑着推开车门,在马蹄车轮的颠簸声中大声问梅长苏:“先生!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赶紧醒过来,我怕到了宫里被泡了蛇酒药酒你们都不知道。”

 

梅长苏说完一震手中的缰绳,拉车的马撒开四蹄飞驰而去,蔺晨终于忍不住了,打开扇子挡着脸,叫飞流闭上眼睛别看,“实在不雅”。

就这么闹腾着到了皇宫宫门外,原本应该下钥的小门此刻似乎特地为了两人打开着,守门的将领接过梅长苏的缰绳,请他回去,梅长苏没再多言,叫过飞流下了马车站在一旁,眼看着内侍扶着蔺晨和萧景琰走下来,他突然上前在蔺晨背后一拍,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小心皇上。”

蔺晨听得分明,转头看他,梅长苏微微一笑,揽着飞流的肩膀转身边走,夜雾笼罩时,蔺晨好像看见他那九条白尾巴正迎风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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