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三十)

不是完结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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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京城遭遇巨变之时,苍云山正如往常一样闲云野鹤,但这份清闲并没有维持多久。太虚和蔺晨送来的消息对那些家在京城的纨绔子弟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父母亲人无一人存活,谁来供给他们在山上的吃喝玩乐?再看自身又是全无半点谋生之术,假如苍云山趁此机会将他们轰下山去,那可真就是死路一条了。故而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公子哥们都低三下四起来,看见云白掌门出得房门,纷纷上前搀扶,好似掌门已年至耄耋垂垂老矣一般。而云白则是面色凝重,对他们的示好全然不在意,只是看着山门若有所思,也不知过了多久,苍云山中最为平静的无悔潭被震动晃碎了水面,守在潭边的太虚忙不迭向正殿跑去,与此同时太清也由山门向山顶赶来,两人在大地的晃动中磕磕绊绊地跑到云白面前,喘着粗气回禀:“掌门师叔,无悔潭动了!”

 

“师父,山门前的石碑碎了!”

 

云白捻着自己的三缕长髯:“碎得是哪块?”

 

“三块,三块都碎了!”

 

云白掐指略算了算,皱紧了眉头:“大事不好,只怕这次我苍云山要有大灾。”

言罢云白拂尘一扫,径自向回头崖走去,留下师兄弟二人不明所以。

 

“师兄,山门处何时有了三块石碑?”

 

“你来的晚,当然不知道,那是第二代掌门修缮门派时立在山门的,共三块,一书天无涯,一书地无边,三书人无尽,因为位置过于隐蔽,不是内家弟子根本发现不了。”

 

“师父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种时候,太虚倒还有心思埋怨一下自己的师尊,只是这话刚说完没多久,苍云山就再一次掀起了疯狂的波动,这次震动较前一次不知强了多少倍,就连固若金汤的白玉宫主殿都开始掉落砖瓦,其他弟子惊叫着跑出主殿,只有太虚和太清留在这里,因为云白之前曾叮嘱过他们,无论苍云山晃动得多么厉害,都要守住立派祖师爷插在白玉宫大殿中央的佩剑。两人眼见大殿支撑不住了,各自施了些半吊子的术法勉强撑住房梁,摇摇晃晃地盘腿打坐在佩剑两旁,抬起头只能看见飞落的石块,着实让人心惊,二人只得低下头闭上眼睛,尽力心无杂念,以期将法阵多撑一阵。

大地就像愤怒的雄狮,拼命晃动着每一块肌肉,攀附在其上的人们宛若蚂蚁一般只能听天由命。

萧景琰不知这地震来源于何,大抵猜到蔺晨知晓内情,便抓着他的袖子大声问他原因,蔺晨方才惊慌失措一般嘟囔了一阵他听不懂的话,眼下突然安静下来,趴伏在地上侧耳倾听,萧景琰见他如此模样,也学着贴了耳朵过去,这一听不要紧,土层之下竟隐隐传来野兽咆哮之声,萧景琰睁大了眼睛,看着和他面对面的蔺晨,问话不用说出就已言明。

 

这便是你怕他醒来的东西?

 

蔺晨点了点头,又竖起了两根手指晃了晃。

 

两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不到距离京城仅仅百里之遥的苍云山下竟会蛰伏着两只能够撼天动地的巨兽,看蔺晨的表情,能叫他这只千年蛇精都如此惧怕的猛兽定不是凡品,怕是远古洪荒之时就降生于世的凶兽,沉睡了许久,不想今日该遭此难被那老皇帝的邪术惊起,只是一个翻身就足以令大地碎裂。

众人虽惶惶不安,但可以感觉到大地的震动正在缓慢地平息,大概是那二位再次沉睡了过去。等到大地彻底安静时,蔺晨长舒了一口气,掸了掸灰尘拉着萧景琰站起了身,环顾四周,其余人大多瘫在地上起不了身。静王的神态尚好,找了几个还能动的收拾收拾准备今晚就在这城外的荒地上安营扎寨,梅长苏被老皇帝打出来的伤还没好,正坐在一旁调息,蔺晨知道后面的事不能再麻烦他,遂叫了云中子和萧景琰,身形一转化作大蟒驮着他们就飞去了苍云山。

静王身边的谋士看着蔺晨的背影啧啧称奇道:“自古妖与人便是难以共存,想不到今日我等竟叫妖物襄助了去。”他这话说得飞流直冲他呲牙,不过孩子离人群较远,一时也没人注意到他。倒是静王,听了他这话沉下了脸道:“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妖人不两立的话了。”

老谋士受儒家思想教育多年,总觉有些不妥,可一想若是没有这妖只怕也留不下这条老命,三缄其口到一边面壁思过去了。

静王微扬起头看着远天渐渐消失的蛇尾巴尖,喃喃自语:“千年蛇精,一千年啊……”

 

苍云山眼下的情景比京城还要凄惨十倍。

京城虽然一夜之间成了死城,但好歹房屋未曾受损,再看苍云山,气派巍峨的山门砸了个七七八八,三万六千级进山台阶也被砸得细碎,白玉宫大殿塌得只剩下殿中央那柄插进地面半截的宝剑,远望上去像根稻草斜插在收割后的麦田之中,漏网之鱼而已。

蔺晨看见那山门前交叉而立的两柄石制巨剑已然断裂,心里一沉。

萧景琰觉察出他的不对,探身去问,蔺晨一吐蛇信,高声道:“等下我喊跳,你就蹦下去,听见没有?”

萧景琰尚未答言,突然就见苍云山山门巨剑之下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如同被蛮力从地底撕开,这裂缝一直延伸到白玉宫内,停在宝剑前十步远的距离,就听裂缝下传来愤怒的嘶吼,像是那地底的凶兽被宝剑阻了去路,许多人被这吼声震得跌下裂缝去,凶兽的力量猛然大增,裂缝竟又向前两步,太虚和太清背靠宝剑坐在两侧,眼看裂缝就要到脚下,两个孩子几乎吓晕了过去。就在这时,从回头崖上传来一声怒斥:“孽畜!休要猖狂!”而坐在萧景琰身后的云中子也同时呵斥了一声,两声相合竟响若洪钟,凭空汇成太极阵法径直向巨剑下砸去,蔺晨见阵法已砸在裂缝之内,高喝一声:“跳!”

云中子拉着萧景琰直接从蔺晨的背上跳了下去,在半空中与狂风相撞时萧景琰隐约看到蔺晨用自己的妖身紧紧贴上了那道几乎裂开半山的巨缝,然而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在离他七寸不远的位置,一只虎爪模样的利爪突然捅破他的皮肉而出,鲜血四溅。

 

“蔺晨!”

 

“怎么回事!怎么没镇住它们!”

 

云中子惊慌得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一甩萧景琰反手抽出背上的宝剑向那只利爪砍去,竟一剑便砍去它一趾。

地下的凶兽吃痛怒吼,尚且插在蔺晨身体里的利爪横着破体而出,蔺晨的蛇身生生被割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他一时压制不住,变回人形捂着腰蜷缩在地。

 

这边云中子顾不上给他道歉,直接举起剑又向凶兽砍去,此时那凶兽已经从地下冒出了半个头,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云中子。

云中子一击不成倒转剑刃划破手臂,甩出千万滴血点在空中画出巨大的符咒,喝道:“去!”

那符咒击打在凶兽头上,将它击退几分,却也更加惹恼了它,也顾不得自己还在流血的利爪,撑着地面探出了半个身子,张开利齿尖牙直向云中子咬来。

眼见牙尖已经要触到云中子衣襟,他身后猛地飞来一道淡蓝色的符咒正中凶兽天灵,凶兽遭此一击哀嚎一声,退回了半寸,但不过片刻的功夫竟然缓解过来,再次探身向前,这次许是云中子走了些神,竟被它拦腰抓在了手中。

云白声嘶力竭的喊声传来:“师兄!”他手下不停,倒转佩剑又要割血画符,手臂上已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萧景琰正站在他附近,见他如此模样知道拦他不住,伸手在荷包中取出静太后配制的丹药,看准时机弹进他口中,云白情急之下也没察觉,第二次击中了凶兽,凶兽本就没有心志,见云白来招惹它,利爪一张扔掉了云中子反向云白抓来。

云白正要再次画符,忽听已被萧景琰扶起的蔺晨喊了半句:“云中……”云白心头一突,忙向师兄看去,霎时面无血色。

云中子的心口处有五个血洞,鲜血混合着术法的荧光化成缠绕着符文的绳索紧紧将凶兽束缚住了,云中子手结法印,连换了数个手势,绳索光华大盛,凶兽惨吼一声,终于彻底退回了地下,一阵猛烈的晃动过后,裂缝缓缓合拢,云中子在它合拢前一刻,将沾满了自己鲜血的佩剑插进缝隙之中,而那里,距离祖师所留的佩剑仅有七步的距离。

地面恢复平静,伤口处血如泉涌的云中子支撑不住握着剑柄跪在地上,太虚哀叫了一声冲到自己师父的身边,慌慌张张不知如何下手替他疗伤,蔺晨伤势太重,被萧景琰扶着走到云中子身边时用了不少时间,就在这段时间里,云白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太虚和萧景琰扶着云中子慢慢躺下来,他那身青碧色的道袍几乎看不出来本色了,他的脸却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在一片鲜红中格外明显。

云中子挣扎着要起身,萧景琰扶起他的上半身来,云中子看看不远处的云白,抬起手招了一招。

 

“云白。”

 

我知道你恨我。

如果没有我,以你的天赋和道行,你早就可以渡劫成仙了。

我也恨我自己。

如果我没有扯断你的灵根,也许今天我们就不会这么狼狈。

 

云中子躺在云白的怀里,低声道。

 

对不起啊,师弟。

我毁了你的道行,一直想着如何去弥补,我知道用修士的心头血可以滋养新的灵根,虽然剩的不多了,不过,聊胜于无吧……

 

云中子并指在心口一划,那速度竟快得谁也没来得及拦住他。

有一团淡绿色的光从他的心口向天灵滑去,云中子睁着眼,看着云白,微微挑动了嘴角。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云中子什么都没说,他要抓紧时间看看云白,毕竟,回头崖一别,十几年没有这么好好看过了。

回头回头,祖师当年命此崖为回头时,是否正是想要警醒什么?

而今故人早已去,万事业已休,无论它本意为何,对于云中子来说,都不重要了。

光团飞出天灵的一刹那,云中子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云破日出,天光放晴,阴霾了许久的苍云山,终于再见阳光了。

 

云白握着云中子心头血凝成的灵丹,嘶声哭喊。

 

“你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七日后。

 

云中子在苍云山停灵七日后下葬,葬在历任掌门与陨落长老的墓室之中,他的棺椁是太虚亲自抬进去的,而那枚灵丹云白也没有吃,放在了云中子的棺椁之内,随他葬了。

太虚经此一事后成长了不少,但眉目间总带着哀愁,师父的离世给了他不小的打击,他虽然长大了,却并不开心。

苍云山下究竟有什么,苍云山的一众弟子也终于在几日后明白了,那时蔺晨刚从重伤昏迷中醒来,拄着拐杖来到破败不堪的苍云山,和云白一起向众人做了解释。

苍云山下的凶兽,乃是上古四凶兽中的梼杌和饕餮,它们本应在上古大神神隐时就被封印,只是不知因何竟逃到了人间,虽然未曾谋害百姓性命,但凶性难改,难保哪一天就会给凡人带来灭顶之灾,当年苍云山创派祖师偶然路过,看见被隐于阵法之下的上古凶兽,为保百姓太平,他和好友蔺晨合力将二凶兽封印于苍云山下。不想有路人看见,只见白蛇和剑修,便道是苍云山祖师制服了白蛇精,纷纷前来叩拜,祈求平安。

祖师见此场景,有了自己的打算。巨兽之所以会被两人封印,一来是早先似有高人已然削弱了它们的力量,二来巨兽尚未显露天性,反抗仅限于本能,这才让他们两个一举拿下,若是日后巨兽再醒,天性复苏,积怨极深,恐怕将是一场浩劫。

祖师将自己的佩剑深深插入阵法之中,又立巨剑于山门处再次加固,就此开山立派,守卫这一处封印之所,而蔺晨就是苍云山的首位长老,故此位分极高。只是祖师不曾想自己封印之时透支了太多法术,竟难以补回,导致身体一日差似一日,两三年后便撒手人寰了,而继任的第二代掌门在偶然间发现封印因祖师的去世有所松动,经过数年思索,第二代掌门也就是云白等人的师祖创了新的阵法,需要师兄弟二人合力完成,可将封印加固维持,这也就是云白和云中子所用的法术。另广收天下顽劣,以其之凶恶贪婪压制远古巨兽,此法本为设想,不料实施后效果甚佳,师祖连连感叹人心之险恶竟连上古凶兽都抵挡不过。然此法也彻底使苍云山背上了市侩的骂名,虽有皇家势力,但为天下修真之人所不齿,但谁又知道,肮脏不堪的苍云山,又是在背负怎样的重担?世人只见表面污浊,却不知污浊其下的层层伤疤。

苍云山第二代掌门以身殉于阵法,在名为祭天开石修造山门的祭礼上将浑身道行化作三块警示石碑,立在偏僻角落,并告诫自己的徒弟,假若封印松动而石碑未碎,便是无恙,如若石碑碎,苍云山大劫到。

三块石碑一名天无涯一名地无边,都是指明天地之浩大,而人无尽,就是说那众多纨绔的贪恶之心无穷无尽,纵使天地都难以收拢。

至于第三代掌门,却是最为平静的一代,封印未动,苍云山大好,独独丧了一位清远道长,这位掌门便也不得成仙,早早病逝了。

苍云山三代掌门,竟无人活到了寿数,常人只道修真者可长生不老永葆青春,未曾想他们为天道苍生耗尽寿元,难得善终。

而今到了第四代……

 

蔺晨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云白会无风无浪了此残生,云中子说不定还可渡劫成仙。想不到啊……”

 

萧景琰坐在回头崖边,脚下便是无悔潭,潭水幽深,映着蓝天白云,仿若从未有过任何波折的镜面,传递着亘古的祥和。

 

“这些本是苍云山历任掌门口耳相传的秘密,如今你们说了出来,还要如何保守?”

 

蔺晨想要挠挠腰侧已经结痂的伤口,被萧景琰一掌拍落了手,“哎呦”一声岔开了话题:“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

 

“是你自己说的,没好利索之前不能乱碰。”

 

“咳。”

 

“起风了,回去吧。”

 

二人回城时被太虚一路送到了山门处,太虚虽然面容憔悴,但已不再像前几日那么消沉,一路上还和一些认识的师兄弟打了招呼。而那些纨绔也大多因这一劫收敛了性子,潜心修炼起道法来,不知是云中子的血泼醒了他们还是脚下的凶兽给了他们太大的压迫。如今这些人无家可归,和那些掌门长老捡回来的孤儿也没了什么区别,自然听从掌门的吩咐,云白卧病前命令他们对苍云山镇压凶兽一事要守口如瓶,如有违背,琅琊山绝不放过。

蔺晨听到他这话直瞪他,云白只苍白了脸又重复了一遍,言罢转身咳嗽着回了房,自打云中子死后他也元气大伤,已经卧床数日了。

萧景琰看看也跟着咳嗽的蔺晨,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答应,谁让我是他们第一任长老呢。”

 

“说起来,还没问道长法号。”

 

“没有没有,那老东西当年说我是个妖类,要什么道号。”

 

“原来是没有道长。”

 

“哎你!”

 

两人拌着嘴又在山上住了几日,直到梅长苏飞鸽传书而来说是静王已经准备好了要举行登基大典,至于京城百姓就在附近州府中迁了人来,如今也填了七七八八了。

闲斋,一直留着。

 

蔺晨拄着拐杖咳嗽了几声道:“回去吧,我也有些想我的春宫了。”

萧景琰斜他一眼,并未做声。

 

太虚将两人送到那最后的一万八千级台阶前时,施礼就要告退,临走前萧景琰拉住他的手,在他手心中塞了一个石头印章。

 

“本来是给你师父刻的,现在给你了,好生收着。”

 

太虚拿过那印章,低下头来抖了抖肩膀,蔺晨看出他要哭又碍于面子强忍着,赶紧拉了萧景琰的手一路小跑。

也不知跑了多远,萧景琰偶然一回头,太虚站在山门那里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的样子,让他想到那年送他上山时,下山前拉着他袖子哭得抽噎的牛童子。

今后这孩子,还会拥有牛童子一般纯净无暇的心灵吗。

萧景琰不知道。

 

蔺晨拉着萧景琰急匆匆往回跑,出了山门又雇了马车,小半天的功夫就到了京城,远远看见梅长苏等在城门口,蔺晨一咧嘴:“老狐狸定是要讹我们去吃一顿。”

萧景琰赶着马车,听到他这话只是微笑,一抖缰绳,马车加了些速度赶到梅长苏面前,萧景琰拍拍身边的位置道:“梅宗主若不嫌弃,上来共乘。”梅长苏倒也痛快,伸手一撑就上了马车,飞流急火火冲进车厢里,把蔺晨吓了一跳。

 

“打架!”

 

“打什么打,没看见你蔺晨哥哥受伤了吗!”

 

“不管!打架!”

 

车厢里一阵闹腾,萧景琰和梅长苏回头看了一眼,默契地一边一个关上了车厢的门。

马车走在恢复繁华的京城大街上,车轮碾过石子,车角的铃铛脆响一声,银铃阵阵,脆响声声,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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