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二十四)

二十四

 

女大十八变,男大也一样。

 

在萧景琰印象里的牛童子还是一个又瘦又黑爱吃包子总是喊饿的牛脾气小孩儿,而眼下站在他面前的实实在在的牛童子却已经成长为一位道号太虚的道长,供奉内廷,陪王伴驾。

 

蔺晨上上下下地打量牛童子,终是叹一句。

 

“这皇宫里的伙食是好哈,才四年的功夫长这么高了。”

 

牛童子,如今的太虚道长,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又要去向萧景琰施礼,被蔺晨一把拉住了:“好了,都到家了还客气什么,说吧,找我们有什么事?”

太虚清清嗓子,调整了一下状态,高深莫测地对蔺晨道:“我师父让我告诉您,事成了。”

 

“什么事成了?”萧景琰听不懂。

 

“少来!”还没等太虚回答萧景琰,蔺晨先一步摆摆手止住了他,“回去告诉你师父,他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们俩都是良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

 

太虚许是在来之前被他师父教育过如何应对蔺晨撇清关系的举动,不慌不忙对道:“此事非彼事,彼事非他事,今我所说之事先生又如何得知是为哪一事?且万事皆通,万物一本,所谓此事未必就与彼事无关,先生纵然剥离此事又怎知不会沾染他事?”

萧景琰被太虚一串“事”讲得迷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别是在皇宫里呆傻了?”

太虚轻轻按下萧景琰的手,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示意萧景琰去看正在梳理思路的蔺晨。

蔺晨的好友都知道他有那个轻轻松松就能脱身事外的本领,奈何敌他不过,只能看着他摇摇扇干着急,云中子左右也是闲着,自己和自己辩论生生推出来一套破解蔺晨此举的法子,既然蔺晨有能耐把自己摘出去,那就用更多的线把他缠回来,大不了他再摘我再缠,子子孙孙无穷尽焉。

云中子想好了,他日万事安定天下太平,就将这套法子出书刊印成册,广布天下,看他蔺晨还能不能游戏人间。

 

实在摘不出来的蔺晨一咬牙。

 

“好你个云中子,多年的朋友竟如此阴我!”

 

那边萧景琰正拉着太虚坐下吃茶,不冷不热地扔给他一句。

 

“先生若不事先阴道长,道长又何须以牙还牙。”

 

太虚连连点头:“萧先生说得对。”

 

 

太虚与蔺萧二人足有四年未见,期间虽有通信往来,但到底不如实见来得亲切,三人围坐在前厅水曲柳矮桌旁喝酒谈心,时近寒冬,京城下过几场不大的雪,太阳出来薄雪融化湿气氤氲倒更觉阴冷,闲斋书画多,需烘烤防潮,便早早备下了火炉,就着这火炉烫上几壶酒,撑开竹窗只见柳絮般的雪花上下翻飞,更显天地间的静谧。太虚双颊上了红晕,仍兀自说着这些年来的趣事,讲到兴起处总要站起来演示一番,但萧景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这孩子不过是表面上高兴而已,骨子里还是冷淡疏离的悲伤,就叫他坐好,审问一样逼着他说实话,太虚转着手上的杯子,低着眼睛沉默了片刻,还是叹着气说了。

 

“宫里什么都好,就是太寂寞了,师父又是个冷冰冰的人,平日里能不跟人说话就不跟人说话,别的人也没有愿意搭理我的,要么就是敬仰我们不敢打扰,要么就是嫌我们晦气不屑理睬,这么多年在那镶金嵌玉的牢笼里待着,都快闷死我了。”

 

太虚一番倾诉说完,心情好了不少,又向萧景琰讨桂花酒喝,萧景琰封住酒坛口道:“三坛酒你已经喝了一半,再喝下去身体受不了。”

 

“宫里没有蔺先生酿得这么好的酒,就让我再喝最后一口。”

 

蔺晨得了恭维便也跟着劝,说天色已晚外面又下着雪,就叫他喝了今晚睡在这里就是了。

不料蔺晨刚刚说完,太虚就站起了身,直嚷着要早些回去向师父回信,刚才喝得高兴竟把这事忘了。

萧景琰急忙叫蔺晨找出挡雪的斗笠蓑衣,叫他赶在宫门下钥前把太虚送回去,蔺晨答应一声回转后堂去拿衣服,太虚连说不用,捡起拂尘背好剑几步就跑出了屋子,萧景琰匆匆跟上,又一直把他送到了街口才回来,外面雪已成片,一小段路的距离就叫他接了满身的雪,回到闲斋大门前刚好和拿着蓑衣的蔺晨打了个照面,正赶上一片雪落进衣领里,萧景琰打了个哆嗦。

 

“蔺……啊,晨。”

 

“鹿祖宗,鞋都不穿你也敢出去,进屋!”

 

半是命令半是责备,萧景琰抖着一身的雪被蔺晨推到了火炉旁,伸出手烤火时,萧景琰问蔺晨:“你说那孩子,怎么就能被云中子看上收做弟子了?”

萧景琰还记得他带牛童子上苍云山那天,自己下山时牛童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原以为以他的资质也就能在苍云山上修行,不想竟成了云中子的弟子,还随他进了宫,这一遭不知是福还是祸。

蔺晨往盆中添了几块木炭,砸出些微火星来,一边扇一边道。

 

“造化呗。”

 

太虚出得闲斋来走了还没有两条街,就被一个挎着竹筐满身是雪的人撞了个满怀,这若是当年的牛童子,必得坐在地上佯装受伤,好狠狠讹上一笔,好在多年的教化浪子回头,太虚道长伸手扶住那人,放轻了语气关切的问道:“这位施主可有受伤?”

话音未落,太虚觑见这人脚上一双十方鞋,连忙改口:“原来是道友。”

撞人的这位一直没抬头,只低头盯着自己的竹筐,那里面装了两三个冻萝卜和几颗白菜,角落里塞着一小块羊肉,太虚看他不抬头,以为他的东西有损坏,他老人家宫里出来出手阔气大方,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吊钱来要塞在这人手里:“若有损失,且做补偿。”

不想钱刚递到他手里,他一摆手,把钱串子打到了地上,这才慢慢开了口。

 

“四年未见,师弟越发富裕了,可还记得师门?”

 

这人抬起头摘下挡雪的兜帽,一张清秀好看的脸被冷风吹得泛红,太虚也许不记得这人的模样,毕竟当年只在苍云山生活了不到七天,但这双眼睛里的怨气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托幼年一场天灾人祸的福,牛童子要比别的同龄人更早地知道如何从人的眼神里判断他的心情。当年初上苍云山,掌门师叔云白道长身边跟的那个太清看谁眼睛里都像在飞刀子,牛童子便在那时告诉自己不要惹他,也牢牢记住了他那双眼睛和那里面经年化不开的阴翳。

转眼四年未见,这位师兄倒比当年更单薄,看不出长大,依旧那么清清冷冷的,大概是京城天气阴寒,把他的嗓子冻坏了,说起话来声音嘶哑,听得人难受。

太虚摸摸耳朵,规规矩矩行礼:“师兄。”

太清这一次本来是陪着云白进京办事,到了京城云白就把他扔在客栈不见了踪影,太清以前常跟他出来,每次都是这样,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师父嫌他累赘要把他扔了,在客栈里大哭了一场,更加确信这世上就没什么人喜欢他,背着小包袱要走,在门口被刚回来的云白拦住了,云白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问他:“你这是要去哪?”

后来太清抽噎着捧着糖葫芦细细啃,一旁的云白唉声叹气。

 

“是师父我把你捡回来,要扔也不是我扔啊。”

 

那时云白还没有现在这么颓唐,说他是个翩翩公子都不为过,道袍素雅,道冠庄重,再配上一张堪入琅琊公子榜的脸,这位道长走出门去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

只不过已然时过境迁了。

当年的清雅道长老成了贪便宜老道,攥着一小把瓜子一嗑能嗑一天。

这次云白再带他进京,却不像往年一样只出去四五天,而是半个多月都不见人影,太清自己一个人留在客栈中,带的银钱又不多,只能节衣缩食,好不容易狠心买了块羊肉想要炖汤喝,就碰上了自己任职宫中的师弟,虽然对这位半路出家竟前途无量的同门满是妒恨,但想想接下来大概都要靠他渡过难关,太清压下心头火气,不冷不热地问道:“师弟怎么不在宫中?”

太虚不想任自己的师兄在雪天里冻着,左右看了看,搀他进了一座茶楼,打算边吃边说,叫了茶水点心,又燃了火盆,太虚恭恭敬敬替师兄斟了茶方道:“师父嘱托我办些事情,刚刚办完,正要回宫里复命。”

太清看看天色,便要轰他:“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快回去。”

 

“这不是碰上师兄了,再坐坐也无妨。”

 

“回去吧,再晚点就要宵禁了,我还要快点赶回客栈。”

 

太虚不好再留,就从怀里掏出钱来放在太清手中:“天寒霜冻的,师兄添些衣裳,师叔我替你找。”

说完便自去会了茶水钱,转身出了门。

太虚走出门不久,太清端着茶杯倚着窗户远看太虚意气风发的背影,冷笑一声道:“当年师父不让我进宫做云中子的徒弟,却又让你这个毫无根基的混小子进去,他说这是祸不是福,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我好,呵,也不知是真是假。”

“假若是真的,那便让你再得意几天吧!”

 

一壶茶饮尽,口舌之间只有苦涩,没有回甘。

 

 

腊月十五这天,蔺晨一大早起来开闲斋大门,走到院子里时被一只突然从天而降的肥鸽子撞了个跟头,蔺晨揪着那鸽子的翅膀拎起来,数落他:“什么事这么着急!”

鸽子急得在他手下挣扎,鸽羽乱飞,蔺晨吸着气哄他安静,从信筒里取出纸条,左右看看并无法术加身,只是一张普通的纸片,便展开来看了一遍。

纸条很短,不过十几个字,就是这十几个字,让蔺晨脸色大变。

 

萧景琰从楼上下来,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正用手揉着眼睛,一阵眩晕过后视线清晰,眼前出现蔺晨焦急的脸。

 

“长苏来信说,静王兵力已足,拟定除夕夜举事谋反,各地州府纷纷响应,静王给他们的信物是……你刻的那批闲章。”

 

萧景琰的瞌睡彻底醒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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